斷袖傾城 第三章︰驚鴻(二)

作者 ︰ 暮雨青桐

「奴才參見親王,參見郡主。」單參埋下臉來,折膝跪在西廳正門,態度卑微謙和。

「慢死了,怎麼現在才來?不是早听下人回報說你回府了嗎?」說話的可是賢親王的次女,更是惟一的女兒,封號瑋如郡主,年紀正值二九,因為面容生得極好,素有「皇嗣第一美人」之稱。可脾氣卻不大好,外人雖知不多,可對府里的下人而言,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回郡主,是先去了趟小王爺的書房才來的,略有耽擱還望恕罪。」單參依舊跪在那兒。

「吃那麼多飯還不知道多使點勁啊,養你還不如養一條狗呢!哼!」原是一腳邊待捶的小婢女似又惹著瑋如,郡主提起腳後便沖著那丫環月復間一腳猛的踢去,竟害得那丫環一記踉蹌倒地,狼狽極了,可當她欲起身謝罪時,高高在上的郡主又狠勁斥過一句︰「不準走來,就那麼給我呆著!」

單參和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她這不過是指桑罵槐的技倆,單參只好不動聲色的繼續叩跪在原地。

「你看你,」瑋如一記厲眼立馬就轉向了單參,口里不摻半絲的客氣︰「就連當個下人也當得不稱職,區區一個護院竟穿著如此礙眼的紫衣,可曾見到宮里的哪個待衛如你這邊招搖了?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你穿成這樣。」

「你還真不知道消停。」小王爺終于沒能忍住,「單參究竟也是我的護院,這衣裳更是由我賞的,什麼時候我的事還需輪著你來剔厲了?不是你的人便沒必要听你指派。單護院,你怎麼還不起來?」

「謝過小王爺。」單參低著你,默默為自己引起的這場小風波而傷神。

「就因為有你包庇,這狗奴才才敢這般目中無人!」瑋如郡主正是被小王爺給激惹了,在變本加厲的凶怒起來。

「到底你心急火燎的把他召來是為了何事?如無他事,我就先領著他下去了。」錦鯤可不是性子弱軟之人。」瑋如提起臉來,輕蔑︰「到時只要他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舞衣,面掛薄紗,根本就不會被人認出來!」

「妹妹還真是好謀略啊!平日里對待單參就不如下人,如今有事臨頭倒起了他來,實在伶俐!」錦鯤轉眼看向單參,只因怕他會有難色。可惜回應他的卻只是依舊的還一臉僵硬,不動不語。

「哥哥何必在此吹風涼。如今朝事如此還要我一個小女子指教你嗎?皇上好笙樂宴飲已久不問國事,朝中全由著一班閹黨執權,父王雖手握重兵,卻更是那些居心不良之類的眼中釘,若此次宴席惹得皇上龍心不悅半分,只消旁人微作鼓嘮,後果就不必我說白了吧。」瑋如分析起來可也頭頭是道,雖成日只居蘭閨也並不顯得見識失乏,伶俐之勁更顯︰「若不是今日受傷,我何必找來這麼個沒來頭沒身份的下等人作替。‘單下人’,你可听清了,那日你能跳得完無缺失倒也罷了,若微有了閃失,寧王府可是從不養閑人的,你自已明白?」

「別沒完沒了。」終于,高高在位的賢親王才發了話,渾然不威自怒,那一眼嚴峻直抵著單參,語凋如吼︰「此事就這麼定了,你替如兒舞完那一曲後,再繼續作你的護院,這事我不想讓多余的人知道,臨宴的前幾日就先搬到西廳來,也方便與伴舞多作磨合。若跳得好,我自有賞。」

語間全是冰冷的命令,強勢的簡直讓人不知何拒絕,這便是王爺的命令。

听完王爺的話後,單參只得深深的埋下臉,口吻服貼︰「是,小人謹遵王爺之命。」

錦鯤惋惜的看向一側,撞見那一臉的清冷直逼他暖和的胸口,一陣刺癢的痛,可惜卿猶未多語,他更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亭前春逐紅英盡,舞態徘徊。細雨霏微,不放雙眉時暫開。

綠窗冷靜芳音斷,香印成灰。可奈情懷,欲睡朦朧入夢來。

一玲瓏身姿,正著白羽舞衣,倚柵佇望蓮塘,及腰青絲發凌風而舞,伴風半醒微醺,半憔愴。

望那塘中還花紅葉茂,浸染在五月的煙雨蒙蒙中,有冉冉涼風拂頰,枝朵便隨意瑟抖,那可憐的模樣真叫人不免憐惜,只嘆妖嬈背後竟是一大片慌張的淒涼。

舞伴們都不敢輕易靠近,過了許久終才听見有一女子細聲呢呢︰「單護院,小廊風大,小心別著了涼了。」

他別過臉,雖然隔著紗,卻還是難掩他此刻過于清晰的哀傷,微微眯眼一笑,他輕道︰「嗯,知道了。」

正欲轉身時,突然耳尖的他听到牆檐邊傳來一陣騷動,立馬機警的掃視過去。

「怎麼了?」舞伴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統統都望向了西邊的屋頂。

「有人!」他機敏的判斷道。

莫非是有人想趁王府上下碌于安排席宴而趁虛潛入?眼下單參還不敢多斷定什麼,只是仔細的盯緊那排琉璃瓦,全神貫注。

終于,一個帶喘帶哮的聲音又從那里傳來,然後就見到了一個貌似吃力的身影狼狽出現!

單參一驚,因為他僅憑一眼,就立刻認出了對方的身份——竟然……竟然是範子牧!?

範勛也看見了正看著他的他,明顯也驚到了,而且還緩慢的流露出了某種痴迷的神情,然後——他竟然就那麼傻呆呆的趴在琉璃瓦頂許久,也不動也不語,只是光盯著單參看,還是直釘釘的那種。有雨滴順著法令流進了他的嘴里,不過他卻一點都沒知覺,依舊覺醒在我行我素的痴迷中。

以至身邊的舞伴們全都被他那副呆樣給逗笑了,單參這才回過了神,極用力的捂緊了面紗後,他慌忙的轉過了身,以背向他。

若是讓他發現什麼蹊蹺,那就不得了了!單參不敢細想,只是拎著重重的白羽舞衣,想招呼同伴趕緊離開!

「唉!仙子!仙子請留步!仙子……!」呆在瓦礫上的範勛看似乎是看穿了」「仙子」準備要離開,立即驚呼了起來「晚生自知如此叨擾,實在有違禮教,晚生姓範,是大學士家的公子,今天如此出現實在有非常原因……仙子還請留步!啊——啊!!啊————!」

單參正想離開,卻听見他那頭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瓦礫墜地聲,嚇得單參立刻就回過了臉,憂忡的朝他望去。這才發現他竟已只剩一只手吃力的吊在屋檐邊上,身子還在來來回回的晃蕩著,且腳下正是蓮塘!

看見「仙子」回過了頭,範勛竟還嬉皮笑臉的開心了起來,「仙子,我叫範勛,字子牧,家住城東範學士府,猶未……」他頓了頓,只因為抓檐的手又向下滑了些許,偏偏又不死心的直盯著「仙子」,好像不得到她回應,就死不甘願跌進蓮塘里一般。

真是拿這位大情聖沒轍了!單參無可奈何的嘆出了口氣,縱身一躍,便飛進了蓮塘里,踏葉而行,直躍到了範勛身邊時,便用手攬抱住了他的身子,又是幾踏,竟就輕輕巧巧的將他運回到小廊邊。

範勛被她這真猶如「飛仙」一般的輕功給驚嚇不少,驚了,也呆了!

單參始終保護好自己的面紗,只怕會被他看穿身份,把他安然放到廊里時,就更不敢多留半刻,縱身一躍,她又在範勛全然失控的痴迷注視下飄飄然的「飛」越蓮塘,轉身飛入王府深院中的某一隅了。

「仙子,我……猶未娶妻!」範勛在半懵半醒,悠然才補道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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