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羅卡地區的氣候和新聞里展現的一樣,燥熱,干旱。
洛飛駕駛著一輛破舊的皮卡車,在南方哈比拉市外貧瘠的沙路上疾馳著,車尾帶起的沙塵如同火箭的尾流,遮天蔽日。
他身上套著一件髒兮兮的白袍,胡茬參差的臉上帶著一副破舊的防風墨鏡,滿臉都是汗水流過塵土的灰黑漬跡,看上去就像一個不修邊幅的行為藝術家。
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名「外國記者」,前來「淘金」的外國記者。
亞羅卡地區的毒品,雖然大多數是在地方部族控制下進行大規模的走私運往世界各地,但是在很多地方,部落大家族都允許那些小家族和當地農民做一些「小買賣」,讓他們也賺一些在當地堪稱豐厚的利潤,算是一種安定民心的獎賞。
所以,那些遠道而來的小小「淘金者」,是這些排外情緒嚴重的地方部落唯一允許進入自己勢力範圍、並且願意接觸的外來者。
不過光有身份還不行,必須有一個向導和翻譯。
因此,洛飛在線人的幫助下,用文明世界里一份女乃酪牛排的價錢雇了一名本地年輕人。
他叫阿里,此刻正坐在皮卡的副駕駛座上,一路上一直用蹩腳的英語和洛飛哇啦哇啦的說著什麼,同時任由懷里那把老舊的突擊步槍隨著皮卡的顛簸胡亂跳動著,好像從未擔心過它會走火。
……
「歡迎來到哈比拉!我的朋友!」
皮卡剛一停穩,阿里就用蹩腳的英語沖洛飛大叫一聲,然後跳下車子和街邊土屋里走出來的幾名挎著步槍的大胡子用部族語言打起招呼來。
洛飛跟著跳下車子,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滿是沙土的口水,掃了一圈四周。
和一路上看到的其他城市的情形差不多,哈比拉市街道兩邊多數還是那種土牆房屋,戰爭所留下的刺目彈痕隨處可見,雖然談不上滿目瘡痍,但是也並沒有好多少。
街道上還算熱鬧,騎著駱駝和破舊摩托車運送貨物的本地人往來不息,小販們的叫喊聲也不絕于耳,甚至還有路邊的音像店里在播放著腔調奇異的音樂,而那些穿著黑袍蒙著面紗的婦女,則在經過洛飛附近的時候都會投來好奇的一瞥,然後馬上又轉過頭去。
洛飛看著四周幾種文明交織而成的古怪景象,最後把目光落到了街邊正在玩耍的一群黑瘦小孩身上。
他們的腳邊,堆放著成捆成捆曬干的罌粟果,就像一堆堆準備丟進爐灶的柴火。
「嗨!我的朋友,上車!」
就在洛飛無聊四顧的時候,阿里好像已經和那幾名挎著步槍的大胡子談妥了什麼,沖著他大叫一聲,轉身爬進了皮卡里。
洛飛朝那幾名盯著他的絡腮胡露出一個謙卑的微笑之後,也跟著跳進了駕駛室里,發動車子按照阿里的指示朝前開去。
他之前和阿里說的目的地是哈比拉市的一個酒店,雖然早就通過衛星地圖了解過它的位置和路線,但是一路上,他還是裝作很無知的樣子,駕駛著皮卡在阿里的指引下七拐八彎了好久才算找到地方。
「感謝真主!我的朋友,你真的不需要更多的幫助了嗎?」阿里親吻著從洛飛手里接過來的幾張皺巴巴的紙鈔,表情夸張的問到。
「不用了,我的‘引路人’馬上就會到這里,他會帶我去見默罕默德。」洛飛摘下臉上的防風墨鏡,滿臉感激的看著面前的小伙子,再次從口袋角落里模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鈔,塞到他的手里。
「真主保佑你!」阿里毫不客氣的接過鈔票親吻了一下,走上來給了洛飛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就轉身朝塵土飛揚的街道上走去。
很顯然,他在這里堪稱一個異類。
洛飛看著阿里沒入沙塵的背影,搖頭一笑走進了身後的無名酒店,要了一個三樓的房間。
三樓,已經這是這個酒店的最高層,同時也是拉比納市里為數不多的高點。
房間里的陳設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除了一張床和一把椅子,連個床頭櫃都沒有,床上的被褥和毯子,好像籠罩在一種永遠無法洗去的暗黃色澤之中。
不過這對于洛飛來說都不重要,他看重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那扇小小的朝西窗戶。
用那種只能安慰小孩的原始插銷鎖上房門之後,他一坐倒在吱嘎作響的木床上,然後從自己隨身的背包里,拿出那架用來「偽裝身份」的單反相機,慢吞吞的把長長的鏡頭拆了下來。
那是一個改裝過的單筒高倍望遠鏡,也是他下面幾天所要用到的唯一的裝備。
他的目標人物達娜,就在他現在所在酒店西面兩公里的一片建築群里,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確定那片建築群四周的警戒範圍。
「防空導彈?」
拿起望遠鏡看了不到五分鐘,洛飛就在心里申吟了一聲。
光從他這個方向看,就看到了那片建築群周圍的簡易掩蔽體中,有兩個高大的發射架,上面幾枚涂成泥黃色的kl66防空導彈氣勢洶洶的斜指著天空,一副隨時準備消滅來犯之敵的架勢。
不過洛飛擔心的倒並不是這些大殺器,他擔心的是按照外面的布置來看,目標所在的建築內部,肯定也是殺機重重。
在接下去的三天時間里,他除了吃飯睡覺,唯一的事情就是蹲在窗口,用他的單筒望遠鏡盯著那片建築群。
直到第四天太陽落山之後,他才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走到房間里狹小的浴室里,用那種木桶裝的渾濁井水開始洗起澡來。
直到一大桶井水都用完之後,洗白白的洛飛才從浴室走了出來,從背包里拿出一條髒兮兮的頭巾纏到頭上,然後穿上那件白色的長袍,借著夜色的掩護慢吞吞的朝兩公里之外的那片建築群走去。
一刻鐘之後,他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了下來,掃了一眼對面路口一群荷槍實彈的大胡子和他們身邊的裝甲車,然後默不作聲的轉到了一條漆黑的小巷子里。
他在黑暗中月兌上的長袍和頭巾,放到牆角下的一個破藤筐里,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任何征兆,洛飛的身體就徹底的消失在空氣中,連個模糊的虛影都沒有留下。
這是他能力的一部分,隱身!
進入隱身狀態之後的獵人,踩著輕巧的步點,鎮定自若的從那群荷槍實彈的穆斯林身邊走過,慢慢的來到了那片建築群的大鐵門外,靜靜的等待起來。
很快,一輛運送菜蔬食品的卡車準時出現在鐵門外,幾名門衛打開鐵門出來略一檢查,就揮手放行。
卡車隨著引擎的低鳴發出一陣顫抖,搖搖晃晃的朝鐵門里開去。
洛飛像個無形的幽魂一樣,默不作聲的掛在車尾的護欄上,隨著搖晃的卡車到了建築群內部的廚房門口。
跟著幾名搬運菜蔬食品的僕人進入廚房之後,他馬上就找到了最直接也最省心的滲透方式——廚房里里的僕人正在準備茶點,從哪些茶具器皿的精致程度上來看,它們應該是為這樁建築里身份尊貴的主人準備的。
僅僅等了兩分鐘,他就再次邁動腳步,靈巧的跟在廚房里幾名端送茶水的僕人後面,悄悄的進入目標建築的二樓大廳。
「運氣不錯!」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那名目標人物︰達娜。
她穿著一身傳統的長袍,光著腳丫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巧笑嫣然的和幾名女眷用部族語言交談著什麼。
洛飛找了一個門邊的角落,呼吸平緩的站到一盆植物後面,平靜的掃視著屋子里的情形。
除了面前這群卸下黑色面紗的女眷之外,大屋另一側的一個隔間里,一群大胡子男人也席地而坐,高談闊論著什麼。
其中一個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男人,赫然就是任務資料中所說的必須避免「意外傷害」的部落酋長塞義德•馬蘇德,也就是達娜的父親。
不過對于洛飛來說,他從來都不擔心在自己在行動中會發生什麼「誤傷」事件,因為他最擅長的,就是像做外科手術一般,找到要找的人,然後做完該做的事。
現在他正在做的,就是其中的第一步。
不過這一次,事情好像有點詭異。
因為當他的目光從賽義德酋長身上轉回達娜這邊的時候,竟然正好對上了她滿是疑惑的視線!
作為一名賞金獵人,洛飛的神經足夠堅韌,但是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還是讓他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
他趕緊低下頭去看了一眼。
地板上依舊空蕩蕩的,證明他仍處于隱形當中。
「難道她能看到我?」
當他懷著驚奇的想法再次抬起頭來看向達娜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轉開了目光。
不過洛飛還是從她微微抽動的鼻翼和蹙起的眉頭上,看到了她的疑惑。
很顯然,她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但是並不確定。
「難道她是屬狗的?還是正好是每個月的那幾天?」洛飛站在原地看著達娜挺翹可愛的鼻子,身體一動也不敢動,心思卻轉得飛快。
他剛才出發的時候,和往常一樣上上下下用清水洗了好幾遍,直到確定身上沒有任何特殊味道之後,才敢出來行動。
但是這一次,竟然被目標少女給「聞」了出來,不由得他不驚!
不過還好,就在他暗自心驚的時候,不遠處的達娜好像由于沒有找到明確的可疑目標,再次放松了神情,和面前的女眷們閑談起來。
洛飛屏息凝視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一個小時之後她們散場。
有了先前的危機感,他更加小心謹慎。
直到跟著回房休息的女眷們上了三樓,在確定了達娜的臥室位置之後,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氣,按照原路悄悄的離開建築群,返回到先前開始隱身的地方穿起那套髒兮兮的長袍,一溜煙的跑回了酒店。
這一次的內部偵查很順利,也很幸運。
因為洛飛現在不僅找到了達娜的臥室,而且可以確定她是單獨一個人睡的,這無疑為他下一步的計劃省去了不少麻煩,也贏得了更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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