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著閃閃繁星,讓人不由地陷入思念的沼澤,掙月兌不得。夜初靜,人已寐,這諾大的公主府,漸漸褪去了白日的熱鬧,歸于寧靜,上官瑾一襲緋色錦衣立于亭子里,手持玉蕭,流水般的單調緩緩流出。
「夜涼如水,蕭聲慢慢訴愁觴。」一聲嘆息從背後響起。
上官瑾停下蕭聲,望著來人,一襲水湖色的婉羅,許久不見她,卻見她不如往昔般的刁蠻,反而多了絲沉靜與淡然。
「上官瑾,好久不見,未曾想今日再見,卻是你我共結連理之日。」婉羅有些苦澀的笑笑。
上官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艱難的吐出三個無力的字,「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其實我早知你是女兒身了。」
上官瑾早料到了,「那你為何還是選擇嫁給我,你明明知道的,若你不嫁,皇上也不會逼你。」
「我若不願,皇兄也奈何不了我,只是,若是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廝守,我倒不如選擇可以遠遠的看著他,知道他一切安好,我便心安了。」
上官瑾有些驚訝,「他是誰?」
「周子蕭。」
「宮東門的守衛將軍周子蕭,攝政王的人?」上官瑾訝然道。
婉羅點了點頭,眼楮如星星般明亮,靜靜道,「我知道我與他,是不可能的,皇兄本打算將我送去和親,若是遠離他,我是活不下去的,如今惟一的奢望,就是可以留在這里,遠遠的看著他就夠了。」
上官瑾看著她,眼里有數不清的憂傷與悲涼,世上有多少無奈,在這樣的年代,命運往往由不得自己掌控,她,不也是如此麼,求而不得,舍而不得。
「同心千載痴情盼,守得雲開見月明,公主不必太過悲觀了。」
婉羅只笑不語,只是靜靜的望著平靜的湖水,月色靜謐安好,照在她的臉上,如月上的仙子那般孤寂的神色,揮之不去。
一個月後,路城突發瘟疫,眾多百姓因瘟疫而死,一時間朝野上下紛紛為此事商議該如何,自古以來瘟疫猶如洪水猛獸,讓人避之不及,皇帝也為此事頭疼了許久,連忙派了好幾拔御醫和官兵前去控制疫情,卻並未有良好的效果。
皇帝決定去萬福寺為路城百姓祈福,豈料途中遇襲,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朝中暫由太後主持朝政,皇帝病後幾天,太後鳳體抱恙,朝中大權落入攝政王手中,整個都城籠罩在一種未知的緊迫中,這時南都又蠢蠢欲動,時不時的侵犯東明邊境的一些小鎮,還有並城一帶突然出現大批山賊,大肆殘殺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頓時民不聊生,攝政王命上官銳前去路城控制疫情,又命玉臨王前往並城剿匪。
接著,攝政王下令封城,命京都尉搜查全城,緝拿刺客。
帝都一時間人心惶惶,這天,不知何時說變就變,街道上的百姓也少了許多。
上官瑾因身為禁軍統領,卻失職讓刺客傷了皇帝,被攝政王罷了職。
公主府內
上官瑾撐著傘陪著婉羅在花園里賞著雪,已是深冬了,園內一片蕭瑟,兩人走在前面,踏著雪花,賞著園內綻放的一株株紅梅,上官瑾輕拂去婉羅頭上一雪花,奴婢們在後面遠遠的尾隨著,皆羨慕著這一對璧人,卻是不敢上前打擾了這情景。
上官瑾輕聲問道,「皇宮情況如何?」
「我剛進宮看望了母後,本想去景華宮看看皇兄如何,只是攝政王的人在門外攔著,連怡妃都不許去探望,說是怕沖撞了龍氣,只有穎妃一人在照料著皇兄。」婉羅怒道。
上官瑾環視了一下周圍,低吟道,「公主要小心些,這府里多得是攝政王的眼線,一舉一動可需謹慎,皇上目前應該沒事,下次我得尋個機會,潛入宮中一探情況。」
「如今宮內戒備森嚴,且都是攝政王的人,潛入宮內並不容易。」
「公主可不要忘了,我可是做過皇宮的禁軍首領,宮里的地形我還是熟悉的。」
「那明日我留在宮中接應你。」
「也好。」
翌日傍晚,婉羅公主哭著跑進了太後的宮里,躺在榻上還病著的太後連忙問女兒出了什麼事,婉羅委屈的一跺腳說再也不公主府了,太後一听便知曉了定是與駙馬鬧起來了,勸說了半天。
天漸漸落入暮色,宮內升起一盞盞宮燈,守衛的侍衛明顯增多了許多,在宮內巡視著。
一個黑影趁著守衛交接的時候悄悄沒入景華宮,偌大的宮殿,無半個人影,宮內隱隱的閃著暗黃的光,照射著明黃的帷帳,掀起流蘇帳,慕楚寒躺在榻上,氣若游絲,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失去了昔日的神采飛揚,上官瑾輕喚,「皇上?」
無人回應,上官瑾伸出手搭上他的脈搏,眉頭擰成一團,突然發覺身後有人,猛的一回頭,竟然是她。
「我早料到你會來的。」她一襲素衣,點著室內的宮內,淡淡的說道。
上官瑾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沉默不語。
「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她望著上官瑾目光如水道。
「穎妃娘娘是要將我當成刺客交給攝政王麼?」上官瑾望了一眼榻上的皇帝,突然說道。
林穎清搖頭,「你知道我不會的。」
突然門外傳來些喧囂聲,上官瑾訝異地望著林穎清,林穎清臉色一變,「快去床下藏起來。」
攝政王帶了兩名御醫走了進來,「微臣見過穎妃娘娘。」
「王爺不用多禮。」林穎清淡然道。
「來,好好給皇上瞧瞧病情。」攝政王吩咐道。
「回王爺的話,皇上這病,怕是時日無多了。」一名御醫嘆息道。
「這事,先不要張揚出去,以免太後娘娘傷了鳳體,行了,你們先退下吧。」
屏退了御醫,攝政王嚴肅道,「清兒,給皇上的藥要按時給他服下。」
「已按照您的吩咐,減輕了些份量,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攝政王眼神閃過一肅殺,遞給林穎清一包紅花,「這是給儀清宮的那位,她肚子里的那個種,終是個隱患,留不得。」
「是。」
待攝政王遠去,林穎清松了一口氣,「出來吧。」
上官瑾驚訝的看著林穎清。
「宮中近來戒備森嚴,你最好還是少進宮來。」
「穎兒,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善良的女子,即使是這冰冷的皇宮也不黑你的心,如今你為何要助紂為虐?」
「你不是我,不明白我的處境。」
「穎兒,請你放過我的姐姐。」
「可是,誰又能放過我?」她突然笑得淒涼,一行清淚劃過臉頰,像一頭受傷的小獸般抽泣著。
上官瑾望著她,神色復雜,輕輕擁住她,嘆息道,「從來,自古紅顏多薄命。」
一黑影跳出了宮牆外,守衛的禁軍尾隨著大喊捉刺客,一時間宮里亮起了眾多火把,喧鬧聲響徹宮內。
黑影沒入一處宮內,便失了蹤影。
守衛們圍著四周開始搜查。
周圍皆查過了,還有一處未查的便是太後的寢宮了,一行人進了太後的宮內,稟告有刺客闖入,特帶禁軍來保護太後安全。
太後正與婉羅公主用著晚膳,听聞這話氣得將碗筷一摔,「哀家還沒死呢,太不把我這老太婆放在眼里了,查刺客竟查到哀家這兒來了。」
「母後可別氣,兒臣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出了殿,門外站著一大群禁軍,「禁軍首領林雲業參見公主。」
她斥道,「林將軍如今升了職,好大的陣仗,太後的宮也敢來查。」
「末將不敢,只是有刺客闖入,若是有刺客傷了娘娘與公主,末將擔待不起。」
「不用了,這兒沒有什麼刺客,林將軍請回吧。」
「公主。」
「本宮說的話林將軍沒听清麼,若是惹怒了太後,恐怕你這禁軍首領不好當啊。」
望著婉羅離去的背影,林雲業只得一揮手,下令去別處搜查。
傍晚,婉羅公主出宮回公主府,剛出了宮門,上官瑾便從馬車的暗格中出來。
「你怎麼樣?」望著上官瑾流血的手臂,婉羅擔心地問道。
「沒事,好在箭上無毒。」
婉羅點點頭,連忙吩咐了小廝立即趕緊回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