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二十三章 宴會

作者 ︰

傍晚時分,藍若廷穿上嶄新的官服,面如冠玉,竟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俊逸瀟灑。

晨王府的門口停著宮里人派來的馬車。

藍若廷方一出門,便見天宇晨倚著朱漆大門,眸光溢彩,那唇邊的笑意露出一種瀟灑風流味兒。

她不覺打了個寒噤,那家伙總是那副勾引人的撩人姿態。

「若若,這身官服真的很適合你。你穿起來真好看。」他的聲音甜如蜜,卻惹得藍若廷一陣惡寒。

「得了吧你……我可不是你那些弱不禁風,非你不可的姬妾。這般贊賞,倒覺得我是個女子了。」

天宇晨輕笑,卻並不接話。

他轉身,正欲上馬之際,突然回首,朝著藍若廷拋了個媚眼。藍若廷早已練地五毒不侵了。她冷冷地掃過天宇晨那嫵媚的模樣,心中月復誹,這妖孽是不是男性荷爾蒙過多,發情了。

藍若廷一臉郁悶,默然地走上馬車。

隨著馬車平穩地前進,他們片刻便到了宮殿大門。只見那馬車夫亮出腰間的金牌,門口的守衛便立馬放人進入。

藍若廷內心翻滾如潮,如若踏出這宮殿里,她便逐步走進了那陰謀的中心地帶。

天宇晨看著她的側臉,眸光平靜安穩,,已無平常的浮夸。

馬車穿過廣場,在御花園門口停了下來。

藍若廷下了車,便與天宇晨並肩前往。

晚上的御花園,縈繞著淡淡的荷香。一路上,偶有宮人路過。遙望之,便見那御花園路邊石鼎宮燈火鍋隱綽。宮燈一路蜿蜒向前,遙無盡頭。在那遠如彼岸之處,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如若海市蜃樓般矗立在那蜿蜒而上的盡頭處。

漸行漸近,隱隱傳來一片嫣然笑語,竹絲鳴和的聲音。

走入偏殿,入眼衣香鬢影,才子佳人,觥籌交錯,吟詩作對,興甚之。

天宇晨方抬步跨入殿內,便听見宮人喚道︰「晨王爺駕到……」

「參見皇上……」竹絲談笑之音瞬間消逝,只見眾人黑壓壓地跪滿了一地。藍若廷不覺撫額,皇家天威。如今她站在他的身邊,見著那些人跪了一地,自己竟也無端受禮,不免好笑。

「平身……」天宇晨抬手虛扶。殿上眾人紛紛起身。

瞬間,那寂靜無聲的大殿便又沸騰了起來。

藍若廷環顧四周,貌似除了天宇晨外,其他皇孫公子都還沒有來。

女眷們都坐在一塊兒嗑瓜子,聊天,不亦樂乎。

她尋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天宇晨早已被一幫女眷團團圍住,分身乏術。凝望著天宇晨游走于眾美人之中,游刃有余,那雙媚眼,閃爍著迷人的光華,似一株罌粟花般,讓人深陷其中,即使毒,卻讓人為之甘之如飴。

他身邊的女子如走馬花燈,而他卻從無心于死守一枝花,終日留戀花叢。可憐那些愛上他的女子,片刻歡愉後便要面臨更大的心傷。

藍若廷無奈地搖搖頭。

此時,一縷芷蘭香沁入鼻息。她抬首,只見一瀟灑男子,笑容開朗。他收起手中的折扇,微微抱拳,道︰「在下林慶文,翰林大學士,久仰皇軍大帥威名。」

她起身,抱拳,微笑︰「原是林大學士,久仰久仰……」

林慶文本是個正義樸實之人,他方聞藍若廷最終竟以無流血之法取得和約,結束戰爭,心中便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本想從軍,為國拋頭顱灑熱血,奈何他文質彬彬,手無搏雞之力,只能就任文官。林慶文乃是皇上的文學侍從,負責管理國中書籍與編攢國史。

藍若廷便道︰「在下心知林學士為人剛正不阿,乃是編攢國史的不二人選。」

「非也非也。在下只是謹遵父訓,完成爹那未完的心願罷了,也為後人做一些經驗之談,好讓他們鑒之學之,以免重蹈前人覆轍。」

藍若廷心中暗暗贊賞眼前之人,他的氣魄竟不輸于司馬遷。

她心生快意,便倒了兩杯酒。她將其一遞給了林慶文,笑道︰「在下與林學士竟有如斯緣分,喝罷這一杯,咱倆便是好友知音了。正所謂知音難求,林學士不會推月兌在下吧?」

林慶文見著藍若廷爽快,心中一喜,便接過酒,仰首飲盡,感嘆道︰「知音難求啊!」

話音方落,兩人便相視而笑,如若是認識了多年的知心好友。

天宇晨不知何時走到藍若廷的身邊,笑得一臉曖昧,「若若……」

藍若廷瞧了他一眼,便不說話了。

林慶文見著天宇晨,便行了禮。他暗忖,這晨王與藍若廷感情真不一般。這藍若廷的態度是對晨王視而不見的,而這晨王倒是熱乎乎地貼上去。

隨後,宮人又喚道︰「賢王駕到……」

大家方吵開了鍋便又靜了下來。眾人匍匐于地。

藍若廷只隱隱听見一把低沉卻富有磁性的聲音淡淡道︰「平身……」

藍若廷一起身,便見那玄色暗花衣擺飄揚,那人殷長的背影落座在高階下的第一順位上。頓時,眾人圍繞在那人身邊,七嘴八舌。藍若廷看著那人海之中的賢王,隱隱約約,看得並不真切。

她笑笑,並不甚在意。

眾人方稍定下心來落座。

此時,偏殿內傳來宮人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皇後駕到。湘貴妃駕到……」

眾人應聲跪下,「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湘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只听見一陣腳步聲。

頭頂便傳來一把聲音︰「眾愛卿平身……」

眾人便起身。

待到天宇澤做在高階的龍椅上,眾人方落座。坐在天宇澤身旁的右側的女子,頭戴金鳳含珠金步搖,雙眸沉穩不驚,一身鳳袍垂墜于地。那裙裾上的金絲刺繡錦鳳毛羽分明,栩栩如生,若要破裙而翩然飛去。坐于他左側的女子眸光流轉,笑語盈盈,珠翠環佩,也是雍容華貴。她竟能坐于皇帝的身旁,與皇後平起平坐。

按階級地位,天宇凡坐于第一順位,天宇晨坐在第四順位。然而,六王子的座位依舊是空空如也。而後,便是一臉淡定沉靜的三公主天宇雪,最後便是天宇翎。

天宇王朝有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以至于女眷不論輩分,均坐于男子之後。

藍若廷坐在那靠後的位置。跟著她的便是雷振彪。

她看著那空蕩蕩的位置,心中竟有絲莫名的躁郁。

一名宮人跪在御前,道︰「楚浩南驃騎將軍因妻臨盆,不便進宮。」

天宇澤頷首,到︰「朕準了。」

皇帝竟不惱,如此縱容楚浩南,看怕她的「哥哥」很得聖寵啊。

藍若廷瞧著高階上的湘貴妃,那眉目竟覺得有些眼熟。

雷振彪看明白了藍若廷眼中的困惑。他撞了撞藍若廷的手臂,笑道,「那湘貴妃乃是皇上的寵妾,她的哥哥便是當今驃騎大將軍楚浩南。如今楚家可謂是權傾朝野。只可惜……唉……」

他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藍若廷心想到那個威武剛直的男子心中頓時一苦。

正當她思緒低落之時,皇上的拍掌聲拉回了她飄離的神魂。隨著那掌聲的消散,偏殿大門徐徐進來了一群衣著性感惡毒歌姬舞者。

她們身穿粉色薄紗,白色的抹胸若隱若現,,長裙飄逸,修長白皙的大腿在那長裙的分叉位時隱時現。

面如桃花,腰若楊柳枝。

此時,在那群粉紗女子中,一紅衣抹胸的女子娉婷而至。她翩然跳動在眾舞姬當中。面遮紅紗,青山黛眉,盈盈欲流的眸子中閃爍著那似是而非的挑逗光芒。

柔荑高舉,那薄紗順著那皓腕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纏繞在手臂上的長紗迎風飛舞,如若有生命一般,隨著歌姬的舞姿飄揚。

宛若天籟般的歌聲回蕩在偏殿之中。

在場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竟是回不過神來,為著歌姬的美貌,更為著歌姬動人的舞姿與歌聲。

而龍椅上的天宇澤卻是興致缺缺地看著殿上的美人兒。偶爾他還不雅地打了幾個哈欠。而皇後卻還是那般清冷的模樣,不悲不喜的看著偏殿上歌姬曼妙的舞姿。

突然,偏殿上傳來一把毫無波瀾的音調,「給朕停下罷……」

在場的大臣家眷雖感到迷惑,但也不敢吱聲,只能垂首。

天宇澤那雙眸子淡淡地掃過大殿上的歌姬舞姬,這般一眼,竟讓那些歌姬舞姬噤若寒蟬。

無人知曉聖意,也無人敢揣摩聖意。

他慵懶地一手支起下巴,鳳目微垂,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這歌姬的舞姬與歌聲都太強差人意了。來人,把她的雙腳剁去,把她的舌割了。」

什麼?

藍若廷驚詫,這般行為不就如同奪去了歌姬的生命麼?那麼她這下半生既無法繼續賣藝,也無法找到歸宿了。

她凝視著龍椅上倦怠慵懶的天宇澤,心頭不禁浮起一陣延厭惡感。

那歌姬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落魄地滑落于地,雙目空洞。她身後的舞姬紛紛跪于地,求皇上開恩。

天宇澤冷冷地看著那群舞姬,道︰「求情麼?姊妹情深麼?那好吧!不如朕賞賜你們與她同等的待遇吧。」

那些舞姬立馬不敢做聲。

那歌姬立即磕頭求饒,那淚水淌滿了她的臉龐。磕頭磕得額頭都蜿蜒流下了鮮血,而她並不自知。

天宇澤,冷哼,不理會她楚楚可憐的求饒聲,揮手,喚宮人來當場執行。

然而,眾大臣似乎早習以為常,以眼觀鼻,以鼻觀心,抱持著旁觀者局外人的態度。

一個身份輕如螻蟻的歌姬,誰會為著她站出來?

一宮人手持木棍,正對準歌姬的膝蓋骨,另一宮人一手掐住她的嘴,迫使她張開嘴,一手執匕首,正要剪下去。

藍若廷正欲起身,一手卻被一猛地一拉,阻止了她的行為。

她不耐扭頭,便見雷振彪拉著她的手,搖搖頭。

天宇晨遠遠地看著藍若廷,那玩味的眸子此時卻換上緊張的警告之色。他死死地盯著藍若廷,示意她不要逞能。

卻在此時,殿內響起了一把清朗的聲音。

藍若廷一瞧,便見那一身正氣的男子徐徐走了出來。

他站在偏殿的中央,垂首,抱拳行禮,道︰「皇上,萬萬不可。此舉實非仁君之所為,若流傳後世,定會落人口實,得一千古罵名,遺臭萬年。」

天宇澤,一拍龍椅,鳳目中有著遮掩不住的憤怒。

在場的官員無一感言,怕引火焚身。

「哈哈……朕乃是一國之君,有何怕?誰敢寫朕的不是,朕便殺了他。試問誰敢?」天宇澤冷笑道。

林慶文,抬頭挺胸,目光無懼地迎上那雙暴虐的眸子,字字鏗鏘,「臣敢。如實記載國史,乃是臣的責任。臣要告誡後人,此非仁德也。」

天宇澤憤恨地盯著林慶文,一字一句緩緩道︰「不要以為仗著先皇對你先父的寵愛,便以為這能保你無虞。朕真要想殺你,便能殺。」

林慶文目光凜然堅定,竟是是生死于度外。

天宇澤「朕就成全你……」

卻在此刻,藍若廷暗暗用內力震開了雷振彪死死抓住她的手。

她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慶文的身邊,躬身抱拳,道︰「求皇上開恩。聖恩浩蕩,還望看在林慶文先父的份上恕了林慶文的罪。」

天澤宇見著藍若廷那身影,眸中閃過一絲精芒。

他冷笑道︰「藍若廷,你膽子倒是挺大的啊……」

藍若廷抿緊嘴唇,不語。

天宇晨看見她那般倔強的面容,便忍不住,身形一閃,站在了她的身邊,「皇上,若若生性猛撞,還望皇上開恩……」

天宇澤打量著天宇晨那一臉緊張的神情,心知眼前那嬌小的皇軍大帥于他而言很重要。這的確是個有趣的發現。他定要好好利用這皇軍大帥。

天宇澤神情莫測,笑容慵懶如昔,「哦?皇軍大帥,你認為朕是這般好欺負的人麼?你有什麼能讓朕不罰你呢?」

藍若廷的腦筋百轉千回,忽道「皇上,臣跳一支劍舞。如若臣跳得好,皇上便放過林大學士與那位歌姬罷。」

天宇澤意味不明地凝視著眼前的人。

藍若廷被他看得心里發毛,然而那表情依舊不動聲色。

天宇澤頷首,算是應允了。

藍若廷看了林慶文與天宇晨一眼,示意讓他們放心。

宮人遞給了藍若廷一柄長劍。

藍若廷接過長劍。

在場的樂師奏樂。

藍若廷踩著鼓點,腳尖輕點,衣擺飄揚于半空中。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眸色堅毅清冷,一揮劍,凜冽的含光劃破空氣。她一個回旋,落地。衣袂翻飛,幾步跳躍,竟是步步生蓮。不若平常劍舞那般殺氣蒸騰,她的躍動,回旋,刺擊,無不帶著一種生機。恍若她所到之處,皆大地回春,一片盎然的綠意蔓延開來。

劍氣如風,似帶著一種蓮花般高雅的氣息,仿佛那劍穿越于一大片蓮花花瓣雨幕之中,紛紛然然。

眾人無不屏息靜氣,滿目似乎盡是那片蓮海,鼻息還縈繞著那淡淡的花香。

最後一劃,那劍月兌手而出,竟生生插在那不遠處的朱漆雕花柱子上。那劍柄猶晃動不止。

藍若廷單膝跪在地上,那金線刺繡深藍錦緞衣擺鋪在地上,若盛開的蓮。

這般高深的內力,竟出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

偏殿頓時鴉雀無聞。

藍若廷抬首,眸子一片清澈明亮。

她唇角微勾,道︰「臣的表演結束了。」

便在這一刻,天宇澤方從方才那般氣勢如虹的劍舞中回過神來。他不由鼓掌,頓時,全場掌聲排山倒海而來。

然而藍若廷卻依舊那個自信的笑容。

「皇上認為臣的表演如何?」

天宇澤作思索狀。

眾人不敢喘息,生怕驚擾了龍椅上的人。

良久,他徐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好吧,朕就如你所言放過林慶文與那個低賤的歌姬罷。」

他挑眉,輕笑。

藍若廷猛然回首,卻見那歌姬頸脖間那條觸目驚心的血痕。那歌姬雙目依舊瞪著,似在疑惑這個世界為何這般殘忍。

他身邊的宮人手中的匕首猶自在淌血。那鮮艷的血滴落在偏殿的紅色地毯上,暈染出一個個深紅的印子。

他,他終究還是把她殺了。

藍若廷怔忡不已。

天宇澤慵懶地笑著,宛若方才那一幕只是一場表演,「朕是如你所願,放了她了。若她還生存著,那便是生不如死。這般死了,于她而言是運氣,是好的,至少她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藍若廷看著那歌姬的身子,心中竟有著一股隱忍的怒氣。

她恨,女子卑微,不受人待見,更何況是這般淪落風塵的女子。她淪落風塵便注定了她一生悲苦,宛若浮萍。這樣的結局,是她該得到的麼?

不!斷不能這樣。她不能接受這種男尊女卑的思想。

不能。她定要改變如今這種社會風氣。

竭盡所能。

為了全天下卑躬屈膝的女子。

也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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