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模索著這潮濕的山洞里行走,躲過那些毒物,緩緩地前行。
只見眼簾之中出現了一絲曙光。眾人精神不由為之一震。看來這出口已在不遠處了。一行人不由加快了腳步朝著那光亮之處走去。
果然不負眾望,偌大的洞口就在眼前了。藍若廷等人不由松了口氣,總算不用老死在這充滿毒物的山洞之中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眾人立于洞口之中,這天幕之中早已掛著寥寥星辰,整片山林沒入了漆黑之中。而那一片火把的光亮卻點亮了整片天空。
為首之人竟是那一身白衣的長發祭師。
「想不到,你們還能活著從這山洞里走出來。」那祭師一臉笑意地看著眼前一行人,「這山洞乃是選拔歷屆族長之地。而你們驚擾了這山洞里的生靈,即便是活著出來,本祭師也絕不可能放任你們就這般離去。」
他雙手合十,一臉虔誠,「本祭師要讓你們的鮮血來洗滌這片被你們玷污的聖潔之地。」
他身後的民眾一手持著彎刀,一手舉著火把,來勢洶洶,目露凶光,顯然這場硬仗勢在必得。
藍若廷拖著身中劇毒的身子,一臉戒備地瞧著眼前無邊無際的人群。
突然,耳邊傳來一把淡定的聲音。藍若廷偏首,只見龍曄的臉孔映著那搖曳的火光,眸光明滅。
「本人乃是饕餮族的後繼之人,豈容你們這般無禮!」龍曄的聲音里透著堅定與泰然,竟然與他昔日的形象大相徑庭。
「哦?」那祭師似是意料之中的事,「這後繼之人豈是你們這些平民俗子所能提及的?」
龍曄不由冷笑。他徐徐地從廣袖里掏出那塊金鎖。藍若廷定神一看,竟是適才她掏出來的金鎖。此時竟被他拿在手里。
「這鎖頭,恐怕祭師不會不認得吧?」
那白衣祭師臉色一震,顯然有些驚訝。隨後他不由嗤笑,「這鎖……」忽而,他定神一想,這山洞之中,哪是尋常人所能走出來的?除非是有了那鎖頭解開里面重重的機關,還有那百毒不侵的身子才能安然度過。
祭師沉思了片刻,不由揮手,「將他們抓下來,帶回去好好審問。這鎖頭,自然是要好好調查一番了。」
眾人領命,便一擁而上將他們一並拿下了。
適才從大殿里逃了出來,不料如今又回去了。
只是,那祭師一反常態,竟是安排了舒適的房間已讓他們一行人休息。
天宇翔一安頓下來,便跑去了藍若廷的房間里,查看她的傷勢。
藍若廷一息尚存地躺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唇上泛著淡淡的紫色,還好有著龍曄的血液來護著心脈,不然她絕不能熬到這個時候。
他坐于床沿,冷眼瞧著立在一旁的侍婢,冷聲道︰「叫你們的主子拿解藥來。」
那侍婢一臉冷淡,淡淡道︰「待到祭師大人將這後裔之事查個水落石出,如若那人真是族長後裔,那你們便是後裔的朋友,祭師便不會虧待你們。」
言下之意,便是如若龍曄是這饕餮的後裔,那麼他們大可安然無恙,否則,這小命便是難保。
至于龍曄那廂,也顯然不舒坦。
那饕餮祭師,瞧著龍曄的面容,只覺得他的輪廓倒與那過世的族長有著幾分相像。他手中模著那鎖頭的紋理,而這鎖頭顯然不是天宇王朝為了前來談和約而制成的贗品。
龍曄卻一臉鎮靜地與那祭師對視。只要是能就得了藍大哥,那麼即便是犧牲他,他也在所不惜。其實從適才開始,他便懷疑自己的身世了,那鎖頭上的紋理他見過幾次早已記得,而前陣子他瞧見牆壁上的圖騰便猜上了幾分。
這下子瞧著那祭師的神情,他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倒是勇敢,竟敢一人在這地兒上,也不怕本祭師要了你的命!」說罷,那祭師以眨眼的速度立于龍曄的身前,一手圈上了他的頸脖。
在這般近的距離里,龍曄方發現,這祭師竟是高出他許多。而他平視也不過是瞧著他白色整潔的胸襟。
「你不會武功?」
祭師有些驚訝。他完全不會武功,卻無懼于他。那樣的鎮靜,那樣的淡定如斯,看來確是族長的人選。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那祭師垂首,不由靠近了龍曄幾分,鼻息里盡是龍曄身上的淡淡陽光的干淨氣息。
「你不會。因為你已經確定了我是饕餮族的後裔。」龍曄波瀾不驚地道。
祭師靜靜地凝視著龍曄那漆黑的瞳仁,白皙的縴指描摹著他的臉部輪廓。
「果真是很像啊,果真與先代族長很相像啊……」祭師凝視著眼前之人,目光卻穿過他落在了遙遠而不知名的地方,似是陷入了回憶里,透過他想念著另一個人。
而龍曄卻依舊是平靜地凝視著眼前人,任由祭師冰冷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
良久,那祭師才徐徐松開了圈住龍曄脖子的手,回身,以高大的後背對著他,「這尚且不能下定論。」
「來人。呈毒物。」他靜靜道。
須臾,便見侍婢躬身,恭敬地端著一盤毒物上來。經過龍曄身旁時,他不由一瞄卻不由打了個寒噤,盤子里都是毒蛇,蠍子,還有黑蜘蛛等各種不知名的毒物。
冷冷的聲音從那高大的白色身影中傳來,「把手伸進去。如若這毒物毒不死你,那麼,你便是饕餮的後裔。」
「那你得答應我那時候你得把解藥給我大哥。」龍曄不由道。
祭師回首,烏黑的長發趁著他那略顯蒼白的臉頰,那雙如若冰魄般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你認為你有與本祭師談條件的資格嗎?」。
那樣的妖冶,那樣的嫵媚,還有那樣的孤高,看得龍曄不由一震。
祭師瞧著龍曄那略顯難看的面色,不由嗤笑起來。
龍曄瞧著他那輕蔑的神情,一肚子火,二話不說便將手伸進那盤子之中,任由那些毒物盤踞在他的手上。卻不料那些凶惡的毒物在咬破他皮膚接觸到他血液的剎那都翻著肚子掙扎幾下便一命嗚呼了。
那端盤子的侍婢一臉錯愕,慌忙喚道︰「祭師,祭師……」
那祭師忽而轉過身子,瞧著那滿盤早已死去的毒物,眸中神色不定。
他將目光落在龍曄的身上,神色莫測,一字一句徐徐吐出,「你,便是饕餮族長的後裔,也是當今饕餮的繼承人。」
在場的侍婢听罷,紛紛跪地,叩拜,「參見族長。」
而那祭師也微微彎腰,雙手交疊置于胸前,「參見族長。」長長的發絲輕輕垂落,遮擋了他的面容,以致龍曄無法瞧見他此刻的神色而無法猜度他此刻的想法。
「那麼我可以和我的朋友離開了吧?快把解藥給我。」
龍曄一心只想要回到藍若廷的身邊,一輩子做她的弟弟。
卻不料那祭師冷笑了幾下,眸中冰冷一片,「請族長留在饕餮之內。」
「我是族長,我有決定去留的權力。」龍曄冷聲道,聲音里已是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霸氣。
祭師微微搖首,「你雖為族長,然而祭師卻有著照看輔助族長的重任。因此,本祭師若不答應,族長便不可隨意下定論。」
龍曄被氣得臉色發青。
「我要離開!」
祭師唇角帶笑,眸中卻不帶一絲溫度,「請便,只是你的那位朋友便會性命不保,而這一行人自是不能安全回到天宇王朝之中。這世間上的解藥除了我有之外,便再無他人所知。」
「謀害來使,天宇王朝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們這族的。」龍曄不由吼道。
祭師不由嘖嘖搖首,「族長顯然不了解當今的情況。饕餮雖是一小族,獨立而行,然而本族用毒奇精,世間上諸國皆要忌憚本族幾分。這次天宇來時,也不過是為了與饕餮和平相處,從而成為他們一統諸國的利器罷了。」
龍曄無計可施。祭師所說的話咄咄逼人,使他無言以對。
祭師瞧著龍曄的越顯難看的臉,依舊笑得和煦,「族長尚且考慮一下吧、只是你朋友的性命便握在你的手中了。」
龍曄不由咬唇,廣袖之下的手握得越發緊了,即便是那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竟也不覺得疼痛。
而藍若廷此刻卻身水深火熱之中。毒性雖受到龍曄血液的抑制,但因時間過了太久了,毒性復又重新發作,而且來者迅猛,藍若廷難以招架。
時冷時熱,發著高燒,全身上下皆受著蝕骨的疼痛煎熬。藍若廷的額頭滲出了薄汗。她在床上翻滾著,企圖減輕身上的疼痛。
天宇翔看在眼中,恨不得受毒折磨的人是自己。
他將那虛弱的人兒緊緊圈在懷中,點了她身上幾個穴道,想要減輕她身上的疼痛之感。藍若廷忍著疼痛,咬得下唇滲出了血珠。天宇翔看著不忍,便不由勸道︰「若疼,便咬住我的手臂吧。」
藍若廷已是疼得意識不清楚,便依言照做。天宇翔承受著手臂上的疼痛,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這些許的疼痛竟是連她身上所承受的萬分之一也達不到。
白色的廣袖上已滲出了猩紅,而天宇翔依舊神色不變。
此刻,龍曄推開門,看到便是這一幕。天宇翔一身雪白不染縴塵地坐于床沿,懷抱著藍若廷,面色溫柔似水,帶著絲絲的心疼。而藍若廷則是滿頭大汗,神色痛苦地咬著他的手臂,嘴下一片猩紅。
那樣的堅定不移,那樣的憐惜,竟是毫無遮掩地出現在天宇翔的眼中。
也許眼前之人才是真正能保護藍若廷的人。
而他,甘願做她足下的一抹青綠,遙遙地仰首瞧著她,便心滿意足。
龍曄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心疼地瞧著床上受著煎熬憔悴的人兒。他將手腕上的布條摘了下來,復又割傷了那個剛結痂的傷口,任由那些血液從他的體內流出來。血液滴落在藍若廷紫黑色的唇瓣上,流入她的唇舌之中。
龍曄看著那些血液流入她的體內,心中不由想著只要這樣,他便足以。就讓他為她做最後一件事兒吧,這件唯一一件他尚且能幫助到她的事兒吧。
「這些血液尚且能壓制住她體內的毒性。而那解藥要等到祭師配出來復能為藍大哥解毒。」龍曄瞧著藍若廷逐漸平穩下來的面容,徐徐地用那白布包住了傷口。
天宇翔瞧著龍曄那少年的輪廓尚未褪去的臉頰,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龍曄輕輕握住藍若廷的手,溫柔地凝視著昏睡中藍若廷的睡顏,「這也許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罷了。」
「你是她心里最疼愛的弟弟。」天宇翔說的乃是實話。
「就因我清楚,所以我才覺得自己沒用。她為了我擔待著那麼多的事兒,我卻不能為她做些什麼。即便是一點點,只要是我能為她做的,我便是心滿意足了。」龍曄的眸色愈發溫柔了,似是一汪春水,將人淹沒。
「這個大哥,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天宇翔瞧著龍曄眸中愈發堅定的眸子,心中明了他是下了某些決定,且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他的。他便不再說些什麼了。畢竟,這龍曄只不過是藍若廷的弟弟罷了。而他心中所牽掛的,自從那人死後,便是只有眼前躺于床上那個脆弱得讓人無法割舍的人兒罷了。
有些人,是一旦裝進了心里,便是永生永世便無法將她從生命里割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