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上人間 第六十五章 阿旺跟我回家了【今日雙更】

作者 ︰

第六十五章阿旺跟我回家了

甄肥肥此時正帶著阿旺前往埋葬著老人尸首的小樹林。

阿旺緊緊跟在後面,眼里流露出渴盼與焦急,赤著的雙腳走在青石板小路上,發出「啪啪啦啦」清脆的聲音。

甄肥肥停下腳步回過頭。

阿旺的身體驀地一頓,望著突然停下來的女人,惶急地擺動著手。

「為什麼停下來?」他的意思好像再說。

甄肥肥沒有答話,徑自走進路旁的一家布鞋店,挑著幾雙大號的抱著就出來了,老板跟在後面。

甄肥肥抱著鞋,來到阿旺身前,阿旺不自覺地朝後退了一步。

甄肥肥蹲,將懷里抱著的布鞋放在地上,拿起鞋逐一地比照著阿旺的腳試起來。一雙不行就換一雙,踫到一雙合適的……

「姑娘,這雙行,就這雙吧?」試了這麼久,總算找到了雙合適的。

可甄肥肥看了看阿旺磨破的雙腳,毫不手軟的將那雙「合適」的鞋剔到一旁。

「老板,給我拿一雙比這個大上個兩號的鞋來——」

「喲,姑娘喂,這雙鞋已經是最大號的了……我看這鞋這位相公穿不是挺合適的嘛,大兩號的穿不了……」

「你沒看見他的腳傷了嗎?」。甄肥肥不跟他多說,不經意間卻注意到了老板腳上的那雙鞋子。「嘿,我說老板,你穿的是多大的號啊?」

「我這鞋呀?比你剛才拿的那雙鞋要小上個嘛一號,破得底都快通了,打算再捱上個兩天,就換雙新的。」

「那老板。你看這樣可好?我買雙新鞋子,你把你這雙舊鞋月兌下來和我換……」

「你是說你要花同樣的錢來買我腳上的這雙破得都要咧嘴的舊鞋?」老板驚得張大著嘴,看著甄肥肥就像在看著一個神經兮兮的傻子。

「就是這樣!」這雙鞋雖然要比剛才那雙小上一號,由于穿的時間久,鞋被撐大了。再說舊鞋不比新鞋,新鞋剛穿到腳上會脹得腳疼,蠻穿都穿不上去。阿旺這滿腳都是血泡、血痂啥的,要他穿上新鞋子還不如就讓他打著光腳呢!

「你換是不換?」甄肥肥催促。再不走天都快黑了,她還準備回去呢,已經多耽擱一天了。

「換!換!我換!」老板兩下就將自己腳上的鞋踢了下來交到甄肥肥手里。甄肥肥遞過錢。將鞋放到阿旺的腳旁。

「阿旺,把鞋穿上——」

阿旺見她費了這麼大的周章,就是為了替自己找雙不鉻腳的鞋,一時百感交集,局促著手,不知如何辦才好。

甄肥肥見他這樣子,倒是有點稀奇。這男人到這會兒終于有那麼點反應了,哎!怎麼著都成。只要不像之前她見到的那個樣子——

「你不趕緊穿上我可不帶你去見老伯了啊……」甄肥肥知道,這是他的軟肋。

阿旺一听,這還得了!倏的一下蹲到地上,也不管腳上的什麼血泡啊血痕啊,一股腦地將腳往鞋里塞——

「慢著——」阿旺忙動的手猛地一頓。「這麼急干嘛,踫著傷不疼啊?怎麼著。還真當自己是鐵做的哪,怎麼烙都烙不疼啊!」

甄肥肥的口氣不自覺地帶了點母性般的溫柔,八成是平日以這種口氣跟星星那孩子說話說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

阿旺一愣。僵著手在半空,上不敢上。下不敢下,對這個新主人一連串的行為真的是無法理解。

甄肥肥不嫌麻煩地蹲︰「喏。抬腳——」

「啊啊∼∼」阿旺喉嚨里擠出絲聲音,听話地伸出雙腳。甄肥肥舉起鞋子,慢慢地往他的腳上套去。套上鞋子之後,又小心地為他拔上鞋,這才拍著手站起。

讓阿旺試著走兩步,見他的腳並無過多的不適才放下心來,繼續帶他前往小樹林。

…………

幽幽綠林,泉水泠泠。

在小樹林的深處,新起了一方矮矮的墳墓,墳上的新土昭示了逝者入土「未安」。墳前空立著的木牌好似那個削瘦的老人,正翹首企盼著他的親人來送他最後一程,送上他的名姓,莫讓他做那無主游魂——

阿旺一動不動地站在墓前已經兩個時辰了,寒星似的雙眼凝成了一滴墨,融合著漆黑的夜色投注在那方墳墓上,高大的背影折射出沉重的悲傷和驚心的孤獨!

他沒有流淚,沒有大喊,甚至連聲嘆息都沒有。他就只是站著,只是看著,只是在想著——

仿佛只要他這樣一瞬不瞬的看著,老人就會回來;只要他這樣痴痴地想著,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當甄肥肥以為他們一晚都會這樣下去的時候,阿旺昂然站立的身軀忽然顫了一下,然後晃蕩著跌坐在老人的墓前——

他臉色蒼白,嘴角抽搐,全身蜷縮在墓前,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和地上的新土,強忍著痛苦。

他闔動著唇角,腦袋輕輕觸踫著木牌,整個身體傾倒在墳墓上,恍如他要陪他在這里永世的沉睡!

悲傷滅頂而來,無盡的淚水從眼角劃過耳郭,滲透到新翻的泥土里。

望著躺在墓穴上無聲哭泣的男人,甄肥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輕輕擦干眼淚,甄肥肥走上前,恭敬地給老人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來到阿旺的身邊,眼楮凝望著寂靜的夜空,張開嘴低聲吟道︰

…………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為我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不曾睡去。

我是萬千呼嘯的風,飛過白雪皚皚的諾森德。

我是柔和細膩的雨,灑在西部荒野的金色稻田。

我是清幽安靜的晨,彌漫在綠色茂盛的荊棘谷。

我是威武雄壯的鼓,踏過無限草原納格蘭。

我是溫暖閃耀的星。照耀達納蘇斯的靜寞長眠。

我是歌唱的鳥,我存在于一切美好,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為我哭泣,我不在那里,我從未離去……

…………

一首詩吟完,甄肥肥的淚水又現,阿旺的淚卻奇異的止住了。

這首不要站在我墓前哭泣與其說是為死者代言,不如說這是對生者的撫慰和期待。

甄肥肥不奢望他能听懂整首詩,畢竟很多地名都不是這個時代的,但她的目的並不在此。她只希望他能讀懂那最後一句,從悲傷中走出來——

阿旺直愣愣地坐起來,望了望甄肥肥,又看了看那座墳墓,側著頭想著什麼。

甄肥肥也不吱聲,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緩解這切骨的悲傷,于是悄悄地退到竹子旁。拉緊衣裳靠著竹子打起盹來——

前天晚上收了一整晚的絲,別說睡連坐會兒的工夫都沒有;昨兒晚上本是可以睡個好覺的,但半途找到了老人的尸體,也不能不管他,雇了兩個人給他安葬好了才回到蘇京城。

這一來二去的,天都快亮了。找了家客棧隨意地梳洗了下。床還沒捂熱呢就听見客棧後院的公雞打鳴。想到白天還有事也沒敢繼續睡,對那西大街東菜市口一帶兒又不熟,一路問了不少的人才找到了那兒。

睡意襲來,甄肥肥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進竹林,投射進甄肥肥緊閉的雙眼上時。甄肥肥動了動眼皮,慢慢睜開了眼。

「嘿!你怎的站在這?」甄肥肥嚇得立馬從地上爬起來。一睜開眼就看見一顆腦袋在自己上方晃蕩,擱著誰誰都會嚇一跳啊!

阿旺忽的收回頭,擺著手連連後退。

「呃∼∼」甄肥肥無語,這個阿旺要嘛就是一聲不吭,鐵皮銅骨的樣子,要嘛就揮著雙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把甄肥肥整個都給弄糊涂了,這個男人到底是膽兒肥呢,還是膽兒小呢?

看他樣子,不像是沒膽的人啊?

這人,怎麼就這麼復雜呢?哎!

阿旺小心翼翼地點了搖著頭感慨的甄肥肥的肩膀一下,甄肥肥用眼神詢問他要干嘛,阿旺做了個「走」的動作——

「走?」甄肥肥下意識地望向那方墳墓,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那塊木牌仍然是空的,一個字都沒有。

「那個……」甄肥肥用手指著牌位。

阿旺搖搖頭,他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有他的苦衷——

誰能想到前幾日還威名遠揚、德高望重的當世大儒死後就只留這一抔黃土、連個名字都不能留?

該嘆世事多變,還是怨憤命途多舛、半點不由己?

「阿旺,你真的都好了嗎?」。甄肥肥不放心的問。

阿旺緩緩而又重重的點點頭,對于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不是因為她買下了他,而是她保全了老人最後的一絲尊嚴!

「那阿旺,跟我回家了——」甄肥肥伸伸懶腰,前前後後耽擱了三天,終于可以回家了。老人和娃指不定急成什麼樣子呢。

「啊啊∼∼」阿旺點頭說好。

甄肥肥笑笑,當先邁出一步,在她邁出第二步的時候,與此同時阿旺邁出第一步……

奇異的,阿旺竟能模得準甄肥肥的節拍。

山間竹林的小路上,兩個身影一前一後,不時說著些什麼——

「阿旺,到家了後一切要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嗎?」。

「啊啊——」

「若是人家問起,我就說你是我雇佣的長工,你要跟著點頭,知道嗎?」。

「啊啊——」

「要是別人說些你我的閑話,你就當沒听到,知道嗎?」。

「…………」

「阿旺?」

「啊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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