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上人間 第八十九章 我從牢里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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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我從牢里出來了

听說了大佬席元龍是來救她出去的之後,甄肥肥得瑟的抹抹髒兮兮的臉,狗腿子似的跟在席元龍的身後走出了牢房。

臨走前,她好好的跟那只小老鼠揮手告了別,祝願他們此生永不相見。

席元龍皺皺眉,見著那蹲在地上一本正經地拿著跟稻草,跟先前那只死耗子揮手道別的甄肥肥,受不了的模模鼻子。假咳了兩聲,眼楮瞟向牢頂,沒有臉承認他與她是一起的。

這家伙到底有沒有一點坐牢的意識?

在出衙門的路上,甄肥肥忍著嘴角的痛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席,嘶——你是怎麼把我弄出來的?」

照理說那些人將她投進大獄,又怎麼肯輕易的善罷甘休?不把她折騰個半死,她就已經很慶幸了,怎麼會讓她在里面呆了兩天就出來?

席元龍猛地停下腳步,一臉奇怪的打量著甄肥肥。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她會連這東西都不曉得?

「嘛意思?哦!又扯到了——」嗷∼∼那個女人下手真tn的忒狠了,瞧瞧,她的一張嘴腫成什麼樣了,都要開了!

「怎麼樣?現在知道痛了吧?下次叫你還逞能!你以為你是誰啊,有點蠻力了不起了啊,你有什麼能耐斗得過那些人?除了身上的肥肉比別人多了點,哪樣比別人強?」

甄肥肥又怒又驚,吹胡子瞪眼,憤憤地瞧著席元龍。怒的是這人嘴也太臭了,就算他救了她。他也不能這麼說她吧?

「除了身上的肥肉比別人多了點,哪樣比別人強?」听听,這是一個男人應該對女人說出的話嗎?要擱著誰身上,誰都受不了啊!

驚的是一向臭屁耍酷的大佬席元龍,何時像個嘮嘮叨叨地婦人在她耳邊不停的念、不停的念。

「得了,你也吃了虧,受了教訓,我這會兒也不說你了。」

「呵!這還叫不說啊——」剛才在那掛啦一大推的難不成是她自己不成?還有啊,他那是什麼口氣,整一個他就是他爹的口吻似的。

席元龍瞪了她一眼。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玉盒子,利索地打開蓋,用手指沾了一坨大大的藥膏冷不丁的抹到甄肥肥的嘴角。

甄肥肥叫痛。

笑話,這個地方平時張下嘴都疼,哪能承受得起他那只粗糙的干硬的大手?

誰知甄肥肥越叫,席元龍手下的動作就越重。

「哦喲∼∼」甄肥肥雙手齊出,推開他的手。這人以前嫌她跟嫌的什麼似的,這下她滿臉血污。頭發蓬亂,他怎的又不嫌了?

不過,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人對她的態度一下改觀了呢?當然,她可不敢自信地想是她甄肥肥魅力無邊,將他給迷倒了。她是種什麼德行。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長得肥不說,脾氣還臭,只要是個長了眼楮的男的估計就很難喜歡上她!

更何況是這個「非美不收」的愛面子的大佬呢!退一萬步來說。哪怕他真的對她有點好感,他也不會和她在一起。席元龍是個理智的人。表面上看起來有點玩世不恭、放蕩不羈,其實他的心里亮堂著呢!比誰都要看得更深。看得更遠!

她嗎?一個寡婦,又拖家帶口的,或許有點小腦子,有點小血性,讓人願意跟她做個朋友,但是要說到娶她……

呵呵,曾經她不止一次的想過——無論她多麼努力,多麼勤快,抑或是多麼有頭腦,多麼能賺錢,也贏不來別人發自真心的愛情或是得到廝守一生的機會和幸福!

別人有可能喜歡接近她,尊重她,甚至是依賴她,但很難會真心的愛她,更不用說是娶她了——

這話或許說得有點自暴自棄,或許會讓人覺得她甄肥肥很自卑……好吧,自卑,在長相上有點,但是要說到自暴自棄她可就不能承認了。

與其說是自嘲,不如說是她有自知之明!在這個時代,雖然不似「一馬不配二鞍,烈女不侍二夫」對女性的不人道,但是仍然受到大多數人的詬病。

寡婦再嫁,本來就要承受著無數異樣的目光,不僅單指女方,男方也一樣!再加上她自身的長相和她的家庭情況,又有哪個男人甘願做這種「犧牲」呢!

席元龍是席家的大佬,將來是要繼承席家家業,更甚者有可能繼任席家家族族長重任的人,這樣的他娶誰都不可能娶她!

另一方面,照著他那愛面子的性子,她和他走在一起,不出一天,他就會受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和親朋們的嘲笑了吧?

能夠這樣跟他和平相處,做做朋友自在的說會兒話,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心里有點不舒服呢,她甄肥肥真的如此糟糕嗎?害得她差點都同情起自己來了呢?

甄肥肥苦笑。有時候她真恨自己腦筋太清楚、事情看得太明白。要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不僅不能帶領你走出迷障,反而往往令你更痛苦——

「好了,這東西你帶回去,早晚擦一次。七個周天之後,自然就會消腫了。」席元龍將小盒子往甄肥肥懷里一扔,轉過身繼續走。

「耶,你怎的隨身裝著這東西?」甄肥肥呆呆的看著小盒子奇怪的問。

「你以為你被人打的事兒沒人知道啊——」席元龍陡然回身,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幸災樂禍的看著甄肥肥。

「呵——」甄肥肥吸了口冷氣。對呀,她怎麼忘了,那天早上她跟那女人滾在地上扭打的時候,碼頭上可是有很多人看到的。相信不出一上午,方圓自己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跟人打架、被人揍趴下的事了吧?

「想明白了?」席元龍像是在問小孬子。「整個碼頭都是我家的,說得具體點,以後都會是我的。有一點風吹草動、出了大大小小的事什麼的都要第一時間向我稟告,你說我是怎麼知道的。嗯?」

「好啦好啦,你厲害,你消息靈通行了吧!……有什麼了不起,瞧你得瑟的小樣……」

「你剛……就後面那一句,在嘀咕些啥?」

「沒啥沒啥,夸你、在夸你呢!」甄肥肥趕緊否認。

「啊——」甄肥肥突然驚叫。

「又怎麼啦?」一驚一乍的,讓他以為她又咋的啦。

「那我爹、我娘——」

「當然也早知道了啊——」

「這個我知道,只是……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沒有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席元龍沉默了,想起馬家那兩個老和那兩個小娃悲傷焦急地情景。不由慨嘆。

「你知道,你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對吧?」甄肥肥情急之下抓緊了席元龍的胳膊,緊緊盯著席元龍的眼楮,等著他告訴她。

「好吧,我就告訴你。」這事縱使他不講,她遲早也是會知道的。

「你娘在听說你被那女人帶走後,哭著跑到碼頭,賴在地上狠狠將你數落了一頓。又將那些碼頭上的人全部臭罵了一通。差點摞起手袖跟他們拼命,怪他們這麼多大男人,還會讓那些人把你帶走——」

甄肥肥嘴唇抿緊,眼里有淚花閃現。

「後來你爹來了,將你娘拉了回去,听說她連夜跑到了五斗中的高山上。走一步跪一步地跪求菩薩……保佑你能回家……」

甄肥肥抹淚。

「你爹自那晚便沒歸家,將村里能找的人都找遍了,能求的也求了個完……前幾天,我三爹大壽。我回家了一趟,在我來蘇京的前一個晚上……你爹和你娘牽著你家的兩個娃來找我。求我幫你想想法子——」席元龍沒有說出口的是,二老左一把淚。右一把淚的抹著,一人抓緊他的一只手臂,哀求他幫幫他們的閨女。那兩個小娃哭著跪在他的腳邊,抱著他的腿,要他救救他們的娘親。

甄肥肥淚落無聲,滿目都是瘡痍,還有深深地感動。

無論何時,家人才是最為珍貴的!只有他們,才會掏心窩子,不計代價、無怨無悔的對你——

「直到我答應他們會親自到蘇京走一趟,把你好好的帶回來他們才肯走——」其實,在他們找上他的時候,他已經在收拾行裝了。即使他們不來,不求他,他也會救她。

「那你是用了什麼法子把我弄出來的?」這個問題她一開始就問了,只是被突然打斷了。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席元龍皺眉。

「那是因為我剛問的時候你沒回答我啊?」

「這個東西還要我告訴你!?」席元龍拍拍自己的額頭。「算了,我就直說了吧,相信你一定听過這麼一句話。」

「什麼話?」

「有錢能使鬼推磨!縣令老爺愛錢,那個于老板愛錢,那個于老板的婆娘,也就是打你的那個女人更是個嗜錢如命的……而我——有的是錢!」說完再不看甄肥肥,當先邁出衙門。甄肥肥還愣在原地,見席元龍走遠了,歪了歪脖子,不贊同的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到頭來還是便宜了那個女人!干甚不把她也一起逮進來,還給她錢花,哼!

不過這怪誰也不能怪席元龍,他一片好心,救她月兌離牢籠。她要是再不識好歹地怪他,那她可真是豬油蒙了心子了!

瞅了一眼前方大步而行不時又停下來等著她的席元龍,甄肥肥張開了嘴,對著席元龍的背影無聲地道了聲謝!

別人對她的好,她放在心底。縱是嘴上不說,那份感激也不會打任何的折扣!反而會隨著時間的發酵,越釀越香!

「嘿!老席,你怎的不走啦?」甄肥肥一個趔趄,差點撞席元龍身上了。伸出手,撥了撥擋在身前像跟樁似的一動不動的席元龍。

席元龍沒有吱聲,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跌坐在衙門前的街道上,頭發蓬亂赤著雙腳的男子。

甄肥肥也看到了,雙手下意識的捂住嘴,看著地上孤坐似已痴傻的男子。頃刻間淚流滿面——

阿旺,他已經坐在這兒兩天了!這兩天里,他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他的瞳孔已經渙散,沒有焦距的盯著地上由自己的身影投下來的一片陰涼。

嘴唇干裂得煞白,彷如行走沙漠的旅人遇到了漫天的風沙,失去了水源,也失去了前進的動力——

他的身體此時靠在身後的石雕上,想借助石雕來支撐著不讓他倒下去。往日高大偉岸的身軀窄成一團。收縮著擠在石雕旁……威猛霸氣的石獅子更加襯托了他此時的疲憊和……從未有過的……無助和脆弱……讓人傷心失神,酸澀難擋。

他等的真是太久太久了,雙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只是偶爾傳來陣陣的麻癢,來提醒他——他仍然是活著的!

他的瞳孔雖已渙散,但你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在他的眼底深處燃燒著一抹炙熱的火,這火平靜而絕望的燃燒著——堅定了他等下去的決心。鼓舞著他的信念,點亮了他的生命!就是這抹亮光,這抹隱隱的亮光,刺痛了甄肥肥的眼球,熨燙了她的心!

甄肥肥怔怔舉步,緩緩的、緩緩的朝著石雕旁那跌坐的人影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很輕。唯恐驚動了地上的男子,妨礙了她聆听他難言的心聲——

席元龍站在不遠處,凝視著那烈日下悄然站立的身影,手輕輕地顫了一下。按捺著自己的雙手,背到身後交錯的捏緊——

甄肥肥站到了阿旺的面前。注視著他頭上凌亂的發、染滿泥巴的雙手、赤著的被太陽烤得油亮的腿,心里酸脹得厲害。感動與心疼交織,一時百感交集。

阿旺低著頭,似乎靈魂出竅般,無聲無息——

「……阿……阿旺……」甄肥肥哽咽著叫著他的名字。

阿旺靠著石雕的背脊極輕微地動了一下,剎那間繃緊了身體,耳朵下意識的而又小心翼翼的往前湊了湊。

「阿旺——」甄肥肥又喚了一聲,凝結在眼角的淚終于滑出,「咚」一聲滴下,正巧打在阿旺滿是泥污的雙腳上。

淚水晶瑩,打在腳上,暈染出一圈模糊的水跡,震蕩了阿旺無焦距的眼。

阿旺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仰視著站在面前哭得累眼迷飛的女人,冰冷孤寂的眼底霎時激蕩出炙熱的光亮。

席元龍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心里暗暗心驚——

阿旺陡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想踫又不敢踫地拉拉她的衣袖,高興得連那最為熟悉的啊啊聲都忘了。

「啊!」短短的急促的啊了一聲,阿旺臉上的笑意猛地僵硬,直辣辣地瞅著甄肥肥嘴角的紅腫和臉上的血痕,臉上黑了又紫,紫了又黑,幽深熱烈的眼神散發出毒蛇般的利光!

甄肥肥心驚,急忙握住阿旺的手。「阿旺,我沒事,我們回家吧——」

家?阿旺心里一動,一遍一遍咀嚼著、細細回味著她說這句話時的自然和眼底的感情,讓他心中一暖。

「阿旺?」甄肥肥出聲,喚回神游天外、嘴里輕輕闔動仿佛正念念有詞的阿旺。

「啊?」

「我們回吧,我好累,想困……」甄肥肥雙手像小女圭女圭似的放在嘴邊,哇哇的打著呵欠。舉起雙手插在腰間,扭了扭臀部,伸了個懶腰。

阿旺笑了,對著甄肥肥點點頭,手情不自禁的抬起,點了一下甄肥肥揉得紅通通的鼻頭。

一觸上她的鼻頭,阿旺就愣住了,有些驚嚇的收回手,飛快地低下頭,手足無措的搓著衣襟,不敢看甄肥肥的反應。

「……」甄肥肥傻傻地拍了拍自己發僵的臉。「啊哈∼∼啊哈∼∼」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哪知越笑越奇怪,最後只得訕訕地閉緊嘴巴。

席元龍愣了,復雜地看了他們一眼,慢慢轉過身,舉步離去——

甄肥肥一回頭,便看到席元龍遠去的即將消失的身形,扭著頭默默沉思著。

「啊啊——」長久的寂靜過後,又傳來阿旺獨有的啊啊聲。

「怎麼了,阿旺?」

「啊啊——」阿旺攤開手,做了個走的手勢。

甄肥肥會意,點了點頭,和阿旺肩並肩的走在街上。阿旺總有意無意地放慢步子,讓甄肥肥上前;甄肥肥則總是不動聲色地停在原地,觀賞著蘇京城里來來往往的人群,讓阿旺能夠跟上她的腳步。

…………

上了船,一沾座位,甄肥肥就扭著頭抱著胸呼呼大睡起來。在獄里的那兩天,吃的飯是餿的,喝的水是渾的,睡的稻草床是潮的,呼吸的空氣是臭的,想到的事都是哀愁的,讓她如何能睡著。

睜著眼睡覺她害怕,怕那牢頂在黑夜里變幻旋轉,不知何時飛出個披著黑斗篷的魔鬼;閉著眼睡覺她更害怕,恍如頭毛皮子都掀了起來,害怕什麼時候牢里突然竄出個東西一口吞了她。

取舍之下,還是選擇了睜著眼。一夜睜到大天亮,眼楮就像是成了不會動不會自動關閉的探照燈,將黑夜照穿!

阿旺坐在後排,專注地凝視著前排一點一點的恨不得要將腦袋瓜磕到船舷上去的甄肥肥,一顆心隨著她的腦袋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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