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割好了,就鋪在田里。听老人說,要等它曬兩天,等稻把干了就把它抱回去碾出來。
古代碾稻谷是個十分麻煩的事,一把稻一把稻的從田里捆回來不說,還要用大石 反復地碾,等稻把上的稻子都落下了才算完事。
甄肥肥一開始還不知道,直到阿旺把稻把抱回來,和老人一起折騰著大石 忙得滿頭大汗的時候才明白。
以前在村里,她也因為湊熱鬧幫著老爸老媽用打稻桶打稻。她力氣雖不小,可手勁不足。老爸打兩下,她打上個五六下還是打不干淨。
後來實在不行,也只能呆在家里幫媽媽洗洗衣服燒燒鍋,等老爸老媽從田里回來可以吃口熱呵的飯。雖然他們不說,可甄肥肥從他們捧碗都捧不牢的手上,可以看出他們真的很辛苦。
可是現在看起來,用打稻桶打稻要比這個好太多了。
「閨女,你站在這干嘛?飯好了,快叫星星回家吃飯——」老婦人不知何時來到甄肥肥身後,模著閨女垂在背後的長發,安和而又慈祥。
「星星又跑到哪兒瘋去了?一上午都沒看見他的人影了。」
「還不是找宇兒玩去了,你爹和阿旺這一趟也快忙出棵了,趁著飯還是熱的就吃吧。我看這天下午怕還有雨要落,吃完了飯趕快把稻碾出來,甭到了手的東西還髒了——」
甄肥肥點點頭,眼楮卻一直看向道床外面推著石 碾稻的阿旺和老人。
「學堂明後著要開學了,到時候娘把星星和毛毛送過去。這兩天你有空的時候就到村頭李裁縫家走一趟,讓他幫毛毛和星星縫件新衣。第一次到學堂念書,穿新衣討點喜氣……閨女?」老婦人見閨女心不在焉,出聲喚道。
「額……哦哦,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親自送星星和毛毛過去。」甄肥肥回過頭。「娘,家里上次做屋子還剩了很多樹是吧?」甄肥肥忽然問。
「樹?是還有點,不過都已經破了,就擱在草棚里堆著的呢。」
「破了?那很好,倒也省了點工夫。」一個計劃在甄肥肥的心中孕育而生,漸漸成形。
「閨女。你要這樹……?」
「額,這個……娘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甄肥肥心情很好地挽著老婦人的胳膊。「娘,你去布碗筷,我喊星星回來吃飯——」話一說完,甄肥肥就歡快地跑著去喊她的寶貝兒子去了。
…………
中午吃飯的時候,甄肥肥把心里的想法跟阿旺和老人商量了下。
「你說啥?閨女,你說要打……打打稻桶?」老人驚愕。
「是啊!打稻桶。爹,女兒看上午你們用大石 碾稻真的太累人了。不僅累。還花工夫,這要是一個不好心把腳傷了都有可能。」
老人沒有吭聲。他當然曉得這東西累,可他有什麼法子。不僅是村里人,就是他的父輩、父父輩用的不都是這個法子。
「女兒曾經在一本書里看過一個圖樣,上寬下窄,有底無蓋。呈一個倒梯形。哦,形狀就像家里打米時用的升一樣。」甄肥肥一邊說,一邊回想著村中打稻桶的模樣。
「這東西叫打稻桶,有些人又叫它貨桶。全部用木板制成。以竹隼拼接;它的底下裝有兩條兩頭微微上翹的木檔,俗稱‘拖泥’。為的是在拉動稻桶時減少稻桶和稻田的摩擦力,同時減低對壓在稻桶底下作物的傷害。」
阿旺和老人認真的听著。在心里自發地構建出這稻桶的模型。
「桶底上端的四角伸出四個拉手,供打稻人移動稻桶時用力……」阿旺蹙了蹙眉,听到這兒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了。
甄肥肥忽的停了下來,把毛毛練字的紙筆拿了出來。
「我看我還是把它畫出來吧,這東西光听的確很難听明白。」甄肥肥顧不得等飯吃完,將碗筷往旁邊挪了挪,就著桌子畫將起來。
「你們看,這就是我剛說的底下的‘拖泥’和上面的四個拉手。當然,除了這些,與稻桶搭配使用的還有稻床和遮攔……」
「稻床和遮攔?」老人疑惑。
「嗯。稻床扣在稻桶正面的內側,上端是一根硬木,下面一條條竹片定在木樁上。那個互相間隔……大概一寸左右,這樣稻把打在稻床上就容易月兌粒,也可省點力氣。」
阿旺明白的點點頭,心里暗暗驚嘆。
老人放了碗,不自覺地將凳子移近了點,細細听閨女道來,不時瞥兩眼紙上的圖樣。
「遮攔也是用篾片編織而成,高高地圍在稻桶的左右和後方,其目的是不讓打下來的谷粒飛到稻桶外面。」甄肥肥緊接著又在那個圖樣上添了兩筆。
「有的人家還會在稻桶前面掛一只用粗麻布做成的稻桶下巴,用來收拾從前面濺出來的谷粒……」有的人家並未裝什麼稻床和遮攔,所有每到打稻的時候總是有不少的谷粒濺出來。甄肥肥從小跟著爸媽後面在田里撿谷粒也不在少數。
「爹、阿旺,這就是我要跟你們說的打稻桶。稻割好等它曬干後,就可以將打稻桶拉到田中,對著桶打稻。打稻人拉著拉手走一處移一處,等到一定高度便可以用團杴將它們鏟進革簍里。」
「那照閨女這麼講,用打稻桶打稻就不用把稻把抱回來了?」老婦人忍不住插了句嘴。
「當然不用了。」甄肥肥笑笑。「不僅不用把稻把抱回來,還能將稻谷打得干干淨淨。弄下來的谷粒也只用對著革簍鏟,不用在地上合著沙子灰土什麼的。要是怕麻煩啊,晚上也不用將稻桶拉回來,只用在上面蓋上幾把稻草——」
「不過就是……」甄肥肥有點猶豫。「這稻桶雖好,可終究用的是人力,一天下來,手膀怕是也酸不過。而且這稻谷打是打出來了,把它們扛回來又要費一番工夫了……」
「哎∼∼」老人打斷了閨女的話。「在田里忙活了一輩子,這點手力勁還能沒有?你爹我這把老骨頭腿不照,手頭上的力氣還有點。就算扛稻不行,只能幫打打稻,這不是還有阿旺在嗎?他一個大小伙子一革簍稻還扛不動?」
依著阿旺的力氣,別說一革簍,要是再多兩副肩膀,一次扛個四革簍也不在話下。
「那……那就好。」甄肥肥微微一怔,詢問般的看著阿旺,阿旺連忙點頭。
下午老人和阿旺將抱回來未打完的稻把打了出來,看天色還早,就照著甄肥肥所述,開始敲敲打打起來。
甄肥肥本想請個善于木匠活的師傅幫打一個,可老人說這點事他自個兒能辦。甄肥肥心想,田里的稻子還沒割,不像割好了鋪在田間的稻子易月兌落,可以再等兩天,就不堅持。讓阿旺在一旁給老人打打下手,自己忙活別的事去了。
蠶上架了,只等繭老摘繭子。
學堂開學了,甄肥肥一早起來幫星星和毛毛穿上新衣,梳好頭發,一手牽一個親自送他們上學。
方圓幾個村子,就這一個學堂。哦,在這應該叫私塾。私塾前前後後加上星星毛毛不過二十左右孩童。大多孩子穿著粗布舊衣,腳上拖著穿荒的小布鞋,有的鼻子下方還掛著鼻涕。
甄肥肥在和夫子的交談中,得知這些孩子的家境還是好的。在馬回村、沙嶺嘴、跑馬組有很多孩子沒有學上,在家幫爹娘看羊放牛。就是這些就讀的孩子,也是夫子跑了好多人家,苦口婆心才勸他們爹娘讓他們繼續讀書的。
陳夫子是這一帶少有的讀書人,年輕時還考過秀才,後來參加科舉數次不中,就回鄉當個私塾先生。
村里人一年忙到頭,手上也多不出幾個閑錢,孩子們上不起私塾。陳夫子多次奔波,效果不佳,依然有幾個孩子輟了學。
甄肥肥唏噓,由古至今,這種事為何總是屢見不鮮?
不過,她終于知道自己又能干些什麼了——
…………
第三天頭上,家里的稻桶打成了。
老人一臉驕傲地站在稻桶前,拉著閨女看他花了三天工夫弄出來的成果。甄肥肥看一處便豎一次大拇指,樂得老人呵呵不已。
阿旺也與有榮焉,滿意地望著新做成的稻桶,又看看甄肥肥豎得高高的大拇指,偷偷咧起了嘴。
甄肥肥看完了稻桶,又讓阿旺從前面田里取了兩把稻把來,對著稻桶示範地刷起來。
甄肥肥在這里,經歷了不少的事兒,什麼粗活累活都干過,早已不復當時的小女孩兒。稻把上手,刷起來也是駕輕就熟,三四下就干淨了。
老人和阿旺驚愣不已,想不到幾塊木板竹隼拼接成的啥稻桶,會這麼好使。
當天下午,老人和阿旺就將這稻桶弄進了田里,試了又試。
…………
村里人見這稻桶好使,都跑來老馬家取經。
不出半月,馬回村的田間多出了一個個稻桶,「 嗆 嗆」的打稻聲傳遍馬回村的任何一個角落——
稻桶方便好使,迅速的在民間傳播,農家听聞消息者,一時紛紛效仿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