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天,陳瀟就把甄肥肥所說的啥子「調查問卷」給送來了。
甄肥肥咬著筆桿細細琢磨了大半宿,才搗鼓出一套完整的法子來。計劃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計劃尚未實施,她仍需努力啊!
第二天頭上,甄肥肥收到了一封來自蘇京的信,信是席春香寄來的。信中除了讓她經常去她那兒走動走動、陪陪她之外,還說她存了兩千兩銀子進了她的戶頭。
原來甄肥肥回來後,席春香催促巧手孫天成盡快將腳踏繅車做了出來,自己親自示範,並且請蘇京城眾多絲廠老板到她的繅坊「鑒車」。那天過後,蘇京城的絲綢工業刮起了一股「購車」熱,數不清的絲廠老板紛至沓來,踏破了席春香家的門檻——
而且這些絲廠老板購車每次都是成批訂購,繅車的利潤又高,如此不過十幾日工夫,就淨賺白銀幾千兩!
席春香甚至都沒時間繅絲了,每天都拿著特制的大型錢袋子,專門坐在繅車房里等著收錢。一天下來,數錢都數得手軟。這不,叫甄肥肥過去,趕快給想個法子。她還得做生意呢,那些繅絲的老主顧可快要把她給罵臭了。
甄肥肥看了信也是滿心歡喜。
盡管知道這繅車的市場會很大,但是沒想到賺錢會這麼快。看樣子她得想個長遠一點的法子,這麼多事師父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而且師父已經幫了她這麼多,她總不能老是拿這事麻煩她——
「呵呵!兩千兩……兩千兩……」加上這筆錢,她要在村里干什麼事都夠了!
…………
晚上吃飯的時候。甄肥肥拿出了一袋銀子,放在桌子上。
「爹,這是二百兩銀子,女兒已經把它兌成零的了,你收著。」
「閨女。你這是要干啥子?我跟你娘在家,什麼東西都不缺,給銀子干啥?」
「爹。你還記得我前兩天跟你們提過的要建新學堂的事不?」
老人啊啊點點頭。
「記得啊,這事你一回來就跟我商量了……不是說地的事還沒講好,要再等兩天……哎不。該不會這錢是給你七叔的吧?閨女啊。你听爹跟你講,這個事你也別急,別說風就是雨的,新學堂的事哪是說蓋就能蓋的?你七叔那人就是一老頑固,死守活守家里那塊苗不生、豆不長的破地!讓爹過兩天再好好跟他說說,他會答應的——」
馬老三一听這兩百兩銀子是給老七留的,心里可就不樂意了。想著租他家那一塊地用用,就給二百兩。這是他家地里埋黃金還是能招財進寶啊?
「不是啊爹……」
「閨女,這回你就听你爹的!二百兩,二百兩哪?不是個小數。前些時候咱家窮得連個兩錢銀子都拿不出來。喔!這會兒有了,就大手大腳的花起來了?……閨女耶。咱家的錢又不是大水打來的,就是大水打來的也還得把人去撿不是?你掙點錢也難,別一下全散了——」老婦人也幫著勸。
看自家閨女平白無故的一拿就拿這麼一大筆錢給旁人,老婦人的心里就像是被刀子割似的。
「你娘講得對,閨女,你爹不是個小氣人兒!別人要是有難處咱能幫一定盡量幫一把。這人家不是沒事嘛,干甚要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錢,把錢往水里砸?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家有多少錢用不掉餒!」
「嗨!爹,娘,你們想岔啦——」甄肥肥無奈地搖搖頭。
老人家吃了太多苦,心里老記得沒錢時候的窘,所以總怕她亂花錢,把點家底敗光了。
「想岔啦?」老人夾到嘴邊的一粒黃豆掉了下來,愣愣地問。
「嗯嗯!」甄肥肥接著。「半下午的時候接到師父來的信,說是我提出的腳踏繅車賣錢了,掙了不少的樣子……」
「又掙錢了?」老人伸長了脖子。
「嗯,掙了掙了!就上次跟你說過的那個腳踏繅車……」
「爹不曉得什麼車不車的,你就跟爹講講這次又掙了……咳咳,掙了就好,掙了就好哇,咱也別在這兒事事都打听了——」馬老三故意這麼一說,就是不想讓閨女想著他老是過問她錢的事。
畢竟是他拍拍甩甩手,把家里財政大權全撒手交給自個兒閨女的呀。要是還像以前那樣事事過問有點……總有點……
甄肥肥搖頭失笑。
這個爹啊,日子越過越好小心思還越來越多。都一家人,問點錢的事都不直說,還非得跟她來這麼一出。要是別人瞧見了還以為她是個多不孝多麼一毛不拔、怕便宜老爹老娘的女兒呢!
「爹,我跟你講呵,這次女兒一次就掙了……」
馬老三豎直了耳朵。
「掙了……」
甄肥肥存心想逗逗她這個老爹,在關鍵的時候煞了車。
阿旺從碗間抬起頭,凝注著坐在對面眼楮里透著狡黠的女子,輕勾了勾嘴角。又轉過頭,眼帶同情地看了一眼老人。
「好好好……咱不說了,不說了……」老人以退為進。
「兩千兩!」甄肥肥適可而止,還是別總拿家里這個老逗樂子吧。
「……」安靜。「 ——」筷子落地的聲音,一根……兩根……四根……
…………
「罷了罷了!」老人吃完飯坐在凳子上一遍遍地拍著自己酸疼的腿。
閨女是真的長本事了,這錢……就算是用畫的也沒她掙錢快啊!得得得!以後她要做什麼就讓她放手去做吧,他這把老骨頭就別跟著瞎摻和或是打短了,她心里都有數!
也就是從這一天晚上,老人徹底放棄了家里的「執政」大權,對外一切事物全權由他閨女馬財財處理!
當然,這主要是指「金錢投資」「辦廠」「慈善」等等一系列的斥巨資打造的事,至于家里的大家長、和親戚間的走動來往還是由老人決定,甄肥肥也沒那個本事把所有的事情攬到自個兒一人身上。
當然,嘿嘿!就算老人願意,她還嫌麻煩呢!
老人、老婦人這邊的問題解決了,甄肥肥就放手分配任務了。
「爹,首先是你。女兒剛才不是說你想岔了嗎?沒錯,這些錢是給七叔的,不過租他家的地只用其中的一部分。我白天的時候已經跟他說好了,他願意以五十兩的價錢將地租給我們建新學堂……」
「啥?你七叔應了?」
「嗯」。
「他真說照?」
「是啊。不過七叔一開始說什麼都不照,還是女兒無意中跟他說了件事他才答應呢。」
「你講了什麼?」
「還不就是七嬸的事兒!七嬸身子不好,老來總是咳嗽,還常常咳血。我看著都覺得苦,便跟七叔說城里有個張杏林大夫,專治這類疑難雜癥,興許對嬸這病有法子,下次可以帶嬸去看看……就這麼滴,七叔二話不說就把地的事給應下了。」
老人點頭。
閨女這麼一說還差不多。老七那人,別看他平時 得跟頭驢似的,疼婆娘那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
當年馬老七他還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伙子,被老子逼著娶了村里一個模樣不齊但還有點家底的姑娘。結婚沒幾天就跑到山上扛大樹,幾多年不歸家,想著家里的媳婦總該跑了,自己回去好歹能圖個清靜……
哪曉得回到家,不只媳婦還在,連娃都有了……媳婦見他回來,沒一句埋怨,還又是做飯熬湯,又是添火加衣的……當時恁是把老七那個大老爺們感動得……淚水哇哇的躺,那之後老七他再也沒有啥其他的心思,一門心思守著家里那個知冷暖的媳婦了——
這麼多年馬老七在外面脾氣在大,可在外面發了就完,從不把脾氣帶回家里!對于他家那個婆娘,馬老三憑良心講,那真是沒話說的!
所以為了他家那婆娘,別說一塊地,就是要了他馬老七的命,怕是連眼楮都不眨一下的!
甄肥肥這還是第一次听爹說起七叔過去的事,沒想到看起來頑固、脾氣倔的七叔竟然還有這段感人的故事。尤其是他對七嬸的感情……嘖嘖,連她都覺著羨慕了!
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甄肥肥將眼楮偷偷掃向了阿旺,見阿旺也是怔怔的,心里暗暗思量起來。
不錯!她做任何事都很果斷,也很有把握,唯獨對待感情!
她不是一個自卑的人,甚至可以說她很自信。她自信她所做的每一個決策,只要經過深思熟慮,只要不出一些無法預料的意外,都能照著她預想的軌道實現——
唯獨感情!
面對感情,她有太多的顧慮,她有太多的不敢,也有太多的……不自信。
她多麼希望能夠將自己身體里的自信和勇氣多分一點到感情的事上來,那麼她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真話不敢說,真心不敢亮,真愛不敢訴!
她更不會像現在這樣——
小心地揣著掖著,徘徘徊徊,踟躕不前。怕人看穿,又怕他真的永遠看不穿!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