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火雖然好玩,長期這麼燒法也不是個事兒。耗費太多柴不說,一個不留神,要是在火堆旁睡著了,家里又沒個人的容易出事。
甄肥肥這兩天就在琢磨著能夠弄個火桶出來,火桶比起火爐,要舒服不少。大冬天的,把火缽里盛滿火,然後把火桶放在兩膝之間,下巴擱火桶地上,別提多暖和了!要是不想蹲就坐著,烘手烘腳隨意。把腳架在桶檐上,再在腿上覆上大衣,將手擱里面,哇!真的特享受!
尤其在鄉村,家家戶戶都養著小貓、小狗、小兔子之類的小動物。這些小家伙們雖不像蛇那樣需要冬眠,但也怕冷得狠。想著法、鑽著空的就往火源邊上靠。
人們在那眯著眼、愜意地哄著小火,小家伙們一個個蜷著小身子、擂著頭、亮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扒在火桶上。有時要是條件許可,主人再適當的放任他們一下的話,它們還會擅自將窩挪到主人的腳上。一下兩下那是請不走它們的,純當撓癢癢了,你要真是嫌它們煩或是落毛,只得呼啦一下將它們丟出去——
可以說,冬天的火桶不僅是村里人溫暖的源泉,也是小動物們棲息的最美好的居所!
在馬回村,別說火桶了,就是個火爐子也淘不出來兩個。在這里,還沒火爐這玩意兒,天冷了就多穿件衣服,再不然燒個火。這對于一貫用慣了火桶的甄肥肥,相當苦了她了。如今剛入冬,天氣還不太冷,火桶派不上用場。不過老人家和他們不同,還沒入冬大棉衣就穿上了,怕真到深冬會更難熬了。
老人是個編筐能手,以前那會兒常靠編籮來賣維持家里的生計。阿旺手工活兒做得巧,一塊平平常常再普通不過的木頭也能刻出可愛的小玩意來。從某種程度上講。星星那小東西正是因為阿旺這一手才時不時黏著他,甚至偶爾大恭喜,還會喊他聲阿旺叔叔。
甄肥肥前兩天就在想,合爹和阿旺兩人。興許能將那火桶搗鼓出來也說不定——
「爹,跟你說個事兒。」甄肥肥跑完步,回房換了件衣服,捧起桌上備好的飯菜,邊跟老人說道。
「眼看這天一天比一天冷,地里的草凍得都直不起頭了。我在想,要不要你跟阿旺在一起琢磨琢磨做幾個火桶出來。」甄肥肥趁著間歇吞了口飯。
老人和阿旺停下筷子。等著甄肥肥說下去。
「是這樣的,我這幾天老是看你們燒火,就想著長期縮在鍋門口那巴掌大的地方也不是個事兒。干脆打個火桶,弄個缽,將燒過的火石子鏟個里面。正好,我昨兒又跟阿旺挑了兩大袋炭回來,每次鏟火的時候放上一點能燒大半天呢!」
「那閨女,你剛說的那東西咋整啊?」老人听閨女這麼一說。來了興趣,把碗筷推到一旁,讓閨女細細跟他說說。
要知道平日家里幾個人擠在巴掌大的鍋門口。悶得死人。再加上不時竄出幾個火星,燙著他們還好,反正皮厚皮粗的,要是燙著孩子,就有得疼了。
考慮到火桶形體較為復雜,以及老人善于用篾,甄肥肥話到嘴邊臨時還是換了個形式。
「火熥」!這個在她們村子里並不常用,有些年老的人曾動手編過,有時得空還挑著這些東西上下屋賣,掙些煙錢。
「火……火熥?」老人樸實上翹的鄉音艱難地重復著這聞所未聞的東西。滿眼都是疑惑。
甄肥肥招招手,毛毛應聲回房,不一會捧出紙筆,放到甄肥肥的面前。自個兒則跪在長板凳上,趴在旁邊,可愛地大眼楮直盯盯地瞅著紙張。
甄肥肥攤開紙。捏緊筆桿,在紙上開始專注地畫起來。
其他幾個人不斷扭動著脖子,左調調、右扭扭,想看清她在畫些什麼。
甄肥肥爽利地先在白紙上畫了一個扁圓柱,再來一個瀟灑地熥炳,最後橫著毛筆飛快在畫上點了點,描了描,一副火熥的簡筆畫就這樣成形了。
「諾,爹,阿旺,你們看——」甄肥肥將毛筆倒過來,指著畫面上剛繪就的圖形。
「這就是‘火熥’,要是你想,也可以叫它‘火籃’、‘烘籃’、‘火籠’,好多種稱法呢,是取暖用的。」甄肥肥隨意地解釋了一下稱呼問題,抬頭看他們都在認真听,接著道。「這是籃體,通俗點就叫它熥身子。內里為空,外面成圓,裝一個竹制拎把。哦,對了,這些都是用竹篾編成的。爹,這個你最拿手了——」
老人听閨女提到自己,頗為自豪地挺挺胸。
自己編籮編了將近二十載,這些個小玩意兒他還是有把握將它整出來的。
「圓口嘛……依口徑尺寸配有活動的網狀烘蓋,像什麼銅絲啊、鉛絲不曉得這里有沒有……編成的。另外在手炳一側,瓖插著銅的或鐵火筷,也就是人們說的‘火箸’了。放才我不是說火熥里面是空的嘛,那里就是為了放火缽的。」
隆冬臘月,要是在火缽里盛上炭火,蓋上火灰,就可以用來溫烤怕凍的雙手和雙腳了,當然也能用來烘烤衣服和溫炖茶飯。
不說別的,就講他們以前,大冬天的穿著暖鞋就往外面跑,弄得一腳的濕。回來後怕老媽說,就抵著腳放個火桶上燒。潮氣遇著火,從火桶里升起縷縷白煙,傳來陣陣舊布獨有的氣息。燒得猛了,最後一不小心將整只腳都放在了被自己摷得火苗亂舞的炭火上,濕的鞋子直接過濾掉干燥的環節轉為焦了。老媽從外面殺進來,以為是屋里著了火,進來一看,但見扒在火桶做賊心虛地小鬼縮著腦袋、露著嘿嘿討好的笑變相地跟她求饒。
火熥雖不似火桶樣式極多,也沒有弧形台板供人坐著烤火。但有一種輕型火熥,方便易攜,以鐵皮小盆,鋪上表灰,埋以炭火。既能攏在胸前,又能放在腳下,就連三歲小娃都能拖得動,很是適用!
說完,又補充了一些自己所能想到的,剩下的就交給老人和阿旺了。
老人和阿旺的手藝顯然比甄肥肥所想象的還要巧,張大著嘴望著老人自得的在她面前擺弄著新做成的火熥,咬在嘴里的梨半天沒有咽下,傻傻地豎起一只大拇指。
能得到她的贊賞阿旺也很高興,當下就把新火熥用上了,就著正燒得旺的鍋,鏟了一火杴火石。想了想,又一抖火杴,鏟了一鏟火灰,均勻地鋪在上面。
蓋好灰,就差跑的把火送了出來,遞在甄肥肥面前。
「額——」阿旺竟然不是把火先遞給老人?
屋里人一下都怔住了,甄肥肥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面前的火熥,又偷偷瞟瞟身旁老爹的眼色。
老人「咳咳」假咳兩聲,不自然地轉過頭,裝作一副我一點都沒看到的樣子。
呼!還好!見老爹沒生氣,甄肥肥暗暗松了口氣。慢吞吞地伸出兩個手指,將面前的火熥勾過來,手搭在熥炳上。想了想,還是腆腆笑著,將火熥雙手孝敬給背手站在身後的老人。
阿旺這下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刷地撇過頭,臉上有著一絲奇異的淡淡的紅,眼神緊張地打過來、掃過去。
直覺幾個人的眼光不停地在她和阿旺臉上打轉,甄肥肥起初還硬撐著,後來實在挺不過,一把撥開擋在身後的毛毛,找了個借口匆匆回了房——
…………
下午的檔兒,甄肥肥來了下屋的朱女乃女乃家,給她捎了個火熥,還背了些木炭。希望這些東西能在寒冷的冬天里給予朱女乃女乃一絲絲溫暖,陪她度過又一個寒冬!
馬家丫頭的到來,給披著一件破舊襖子正在靠著牆壁打盹的朱女乃女乃帶來少有的生氣。
甄肥肥把東西放下來,耐心教朱女乃女乃使用火熥,又囑咐朱女乃女乃別忘了燒鍋起火時鏟爐火給自己保保暖。朱女乃女乃拍著她的手,連聲說著好,神色滿是慈愛。
朱女乃女乃老來孤獨,難得家里有個人走動,拉著甄肥肥,留她坐了一刻又一刻。甄肥肥也很想陪朱女乃女乃坐坐,幾次開口欲走終是忍住了。
兩人相偎坐在外面的街檐上,眯著眼曬太陽,隨意地嘮著嗑兒。初冬的太陽溫暖和煦,讓人寧願做那偷懶搔須撓癢的貓兒,什麼都不做只用趴在那兒享受陽光的沐浴與洗禮。
突然,從西北山頭挾來一團風,朱女乃女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甄肥肥將朱女乃女乃火爐里的火摷大了點,又給她緊了緊衣,火爐里傳來陣陣熱流,身上不一會就暖起來。
朱女乃女乃和藹地拍拍甄肥肥的手,記不清有多少個冬天,她沒有體會過這種溫暖了——
人老了,話是會多些的!朱女乃女乃的話不僅多了,反而還愈益淒涼。
她說︰昨夜起了風,一宿沒睡,身子疼得厲害,怕是熬不過這個冬了。
她說︰丫頭,你不用對我這個老婆子這麼好,老婆子不中用,沒什麼能給你。
她說︰丫頭,好人有好報,菩薩會保佑你一生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多子多孫好福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