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說得如此輕松?」
面對席元龍的「質問」,甄肥肥除了微微一笑之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她承認,自己辦事不夠穩妥,不夠老練,但這並不代表她在決定一件事之前沒有好好考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辦事風格、行事方式,她不求他能完全理解她,只是希望他莫要為自己擔太多的心。
若是如此,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席元龍似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輕嘆了口氣。
也罷,他應該相信她的——
「對了,你說你的那火具廠會有點麻煩,那是怎麼回事?」
「哦,也沒什麼事,只是需要因時調整一下經營方向。」甄肥肥接著,「你也知道,財財火具廠之前一直是做火熥生意的,這個東西在冬天倒是熱賣得很……」
「這個我也听說過,很多來樓里的朋友都說上你那兒買過這東西,往往還是一家人人手一個呢。你或許還不知道,這附近的很多老板有時晚上無聊到我樓里模幾牌的時候,手上可都拎著你廠里的那東西呢。打牌的時候干脆不坐凳子,直接坐你火熥上,說是那樣暖和。有時他們講起你能干,搗鼓了不少好玩意兒的時候,就連我這個做朋友的都覺著與有榮焉呢。」
甄肥肥听席元龍這麼一說,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可這心里還是蠻美的。
席元龍的話還沒說完呢。只見他給自己也給甄肥肥斟了一杯茶,緩緩放個嘴里泯了一口,繼續道︰
「據說,年關那些天。你那火具廠門外排隊買火熥的人幾乎排了兩條街呢,許多外地的商人都以帶你火具廠里幾只火熥回去為喜,你那廠里的人可都忙翻了。有些人在閑談中說起你廠里那些事。還為你算了算,說你那些天每天最起碼能日進好幾斗金呢——」
「哦?」這些她自己都不知道,從席元龍嘴里听來倒也希奇。
「我說你打哪兒弄來那麼些新奇的玩意兒,說給我這個好哥們听听,也帶兄弟我發個財?」她做的那些生意,平常人只需要會一樣就能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而她偏偏一下子就整了好些個!
想想真是讓人嫉妒。明明他席元龍的腦子不比她笨,見過的世面也不比她少,怎麼他就一個都想不出來?
「什麼呀,你大佬整天躺在那兒不動就有源源不絕的銀子花,還‘眼紅’我這點小錢?」
「我有今日這般樂哉。不還得多虧了你——」
「不敢,不敢!這全仗你精明的生意頭腦與非凡的經營能力,我充其量只起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作用……你甭不信哪,不是我自個兒瞧不起我自己,像我這麼一個不喜歡與人打太多交道、不喜客套的懶家伙,經營你的愛屋及烏樓只是死路一條。不要半個月,沒準就死翹翹了——」
「你就這麼不相信你自己?」
「拜托,這不是不相信,這叫有自知之明好嗎?你剛剛問我為什麼說那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麼輕松。其實我也是沒辦法啊——」
「…………」
「想必你認識我這麼久,也知道我這人的性子。心思倒是不小,說得好听點的叫做有大志向,說得不好听的叫有點野心,不管怎麼說吧,我還是希望能夠取得一點成績、多賺一些錢的——」
這是每個人都想做的事。並沒有任何值得人置喙的地方。
「賺錢也不是為了自個兒小日子多麼逍遙,也不是讓自己怎麼著出風頭,甚至是留個名。」這些是她小時候曾經一度想過的事情,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家鄉生活感受愈深,她漸漸發現與她心中重新樹立的目標來看這個理由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喜歡在村里呆著,不管我以後有多少錢都一樣。在村里生活,你知道的,花銷並不是怎麼大。當然,除去一些特殊情況。」
席元龍在听著。
「村里的人們是淳樸的,興許會有各種小矛盾,或許會吵架,但人們的心思比起紛繁錯雜的外部世界,還是要簡單許多的。」
沒錯,這一點幾乎誰都不能否認。
「你的名聲再高,你的荷包里再有錢,日子都還是那樣的過。而你,也甭指望這些能給你多少的福利和優待,因為福利和優待相伴的未必就是你想過的那種生活。你希望那些和藹的叔叔們像往常一樣到你的家里找你爹喝酒,你希望那些總愛說些張家長李家短的嬸嬸們沒事的時候,或是在下雨天到你家里坐坐,順心的時候跟你說說笑,不順心的時候找你小小的抱怨兩句——」
她以前並不是怎麼喜歡這種生活的,尤其是村里的那幫「三姑六婆」有事沒事就坐在一起說別人的是非,沒事都能給她們說出點事來,說真的不怎麼喜歡。但是,漸漸的,她卻發現這其中也有一定的樂趣。
每次娘在跟她們說話的時候,她要是得空也會坐在一旁听听。細听之下,她發現這些嬸嬸們說的東西是她這個實實在在的村里人都聞所未聞、听所未听的,實在是希奇得緊。盡管很多時候,她們都有夸大的傾向,但是當消遣來听听還是蠻有意思的。
甄肥肥甚至開始忍不住想︰她要是再這樣在村里呆上個一兩年,有事沒事就加入她們談話的戰圈,那麼不多久她就很有可能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員了。
這也沒有什麼不好!
在以前,她一直避免成為她口中所說的「三姑六婆」,可是成了家結了婚之後,就忍不住往這些嬸嬸們中間擠,多听听她們跟丈夫之間的事兒,還有一些別的夫妻之間的事兒。不知不覺,這似乎已經成為她的一項小小的樂趣了——
阿旺似乎也發現了她的轉變,常笑說她改了性。說她以前懶懶的,不太愛串門,現在一到雨天跑得比誰都勤。有時還拉著他一塊跑,讓他一個大男人是去不是不去也不是。
甄肥肥想起這些,眉眼帶笑,暗嘆這人真的是不斷成長不斷變化的。
席元龍一動不動定定地看了她好幾秒鐘,才緩緩道︰「你變了——」
「可不是。」甄肥肥並不否認這一點。
「以前的你對很多事都充滿了熱情,但有時候卻像個小刺蝟一樣尖銳——」
「哦,是嗎?」。她記得她‘尖銳’的回數應該並不多。
「可是你一直都是個好人,一個一度我都想嘲笑的好人。」
甄肥肥挑挑眉,這句話她听不明白。
「以前的你不會只想著過好自己的生活——」
「…………」
「你有一個讓我自慚形穢的目標,你做生意的出發點也與我不同,盡管我一度認為你的目標很不切實際、甚至是虛偽、愚蠢。」當他第一次在兩人的閑談中,听到她無意中談起要帶領整個家鄉致富,如果不是了解她的性子,他真的有可能當場就會譏笑她。
帶領家鄉致富?多麼崇高的想法啊?!可听起來怎麼覺著好……荒誕?
然而,出于對她的了解,他選擇了沉默。而以後的事實證明,她果然兌現了她所說的。
的確,馬回村很多人受到了她的恩惠,得到了她的好處。她也真心為馬回村做了一些實事,這是許多人都有目共睹的。
但成家之後的她呢?有丈夫有兒有女之後的她呢,可還記得當初心里那份美好而崇高的「誓言」?
「…………」
「你希望帶領你的家鄉致富——」席元龍已決定說出來,就不打算說一半。「我做生意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家,然而你與我不同,你更希望、更在乎的是自己能夠給別人、給你家鄉的人們帶來一些什麼。」
「是的。」甄肥肥回答得很堅定。這曾經是她求學上進並為之不斷奮斗的最大的動力,但因為一次莫名的穿越,她離開了生她養她的故鄉,離開了那個她熱愛了二十年的小山村,還有那些可親可敬可愛的人們——
她上大學的錢是全村的人幫她湊的,她是村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當錄取通知書寄到她家的那一天,全村都沸騰了。老爸老媽當場就哭了,哥哥一個勁地拍著她的腦袋,說她是好樣的。
然而她家窮,她們的小村子更是窮。她永遠忘不了村長伯伯顫抖著手將那些一百、五十、十塊還有一塊、五毛揉的皺巴巴的錢交到她手里的情景。老爸老媽常說,她是村里所有人的孩子,等將來有出息了,不能忘記這些幫助過她的人,要真真切切的為他們這兒做一點事情——
好久沒有想起這些了,甄肥肥忽然有些傷感。
要不是大佬提醒,她有可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淡忘這些事情。
而這些,卻是她一生都不應該忘記的!
可是,她並沒有忘了她應該做的事!事實上,不管她到了哪里,遇上了是些什麼樣的嶄新面孔,她都沒有忘掉這個伴隨著她數年並且激勵她不斷前行的動力和目標——
席元龍或許並不這麼看。
他剛才說的一番話,豈不是暗暗「指責」她因為生活的安逸,而忘記了她以前的理想和定下的目標?
「那麼現在呢?現在你的心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