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外表，可以反映當地居民的生存狀態。
一個貧民窟有多魚龍混雜，只消看看貧民窟的街道。
無數塑料袋、紙屑、包裝盒與褐黑色的泥塵雜糅，不管原來是什麼物品，如今都已經分辨不出種類和顏色，就像生存在此地的人。
在一片氣味難聞的泥土中，蘇向晚的手模索到一片堅硬的存在。
那是一個杯子或一個碗碟的碎片，或許在一個醉鬼的踫撞下，無辜地粉身碎骨。
「如果早一點模到它就好了，」蘇向晚心里暗暗的想，「如果早一點，就可以將它刺進這個無恥男人的喉嚨，也不會讓他在得到自己後，還在自己身上休息良久。」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不理會男人半是好心，但更多的是在懊悔歉疚的情緒下，遞過來的軍服，蘇向晚果斷將瓷片揮向男人的喉嚨。
唯有這個無恥男人的鮮血，可以澆熄自己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蘇向晚動作很快，正如她的性格，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也不考慮後果。
但楊奪更快。
作為一流的偵察兵，雖然聲名不顯，但認識他的人，對他的本事都存有極深的印象。
蘇向晚的動作在楊奪眼里，就像是緩慢播放的幻燈片。他微一猶豫，左掌已經閃電般橫在蘇向晚的手和自己的脖頸間。
如果他反手捏住蘇向晚的脈門，鋒利的瓷片便對他造不成半點威脅。但楊奪卻沒有這樣做，而是食指微曲，點在蘇向晚的腕骨內側。
以輕微的力量把蘇向晚的手震偏，瓷片從楊奪的頸部動脈旁邊擦過，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沒有傷到動脈，但楊奪頸部的肌肉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處的肌肉像摩西分海的海浪，向兩邊翻卷，露出白森森的一片。
楊奪感覺到頸部一陣冷，然後一陣熱，兩秒鐘後，血噴涌而出。
與其說是蘇向晚傷害了楊奪，倒不如說是楊奪借這個機會，自願被蘇向晚傷害。
或許唯有這樣，他心里的歉疚才會減輕些。
但蘇向晚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盡管楊奪的血濺在蘇向晚的臉上、身上，但明顯不是致命傷。蘇向晚像一只被傷害的小獸，發出憤怒的嚎叫，右手收回，再度向前刺出，目標依然是楊奪的咽喉。
我要他死，死！蘇向晚的眼神際近瘋狂。
但她的手再一次被楊奪擋開，在楊奪的脖子上，前一條傷口上方半厘米處留下另一條傷口，同樣深，同樣狹長。
楊奪面無表情地望著蘇向晚，看著她第三次對自己動手，而像前兩次一樣，自己接受她對自己的傷害，只要不是致命傷。
蘇向晚發絲散亂，眼神如刀，接連三次攻擊，她已經絕望的發現自己無法置這個男人于死地。她悲哀地哽咽一聲，忽然合身撲上，撲到楊奪懷里，然後一口狠狠咬在楊奪肩膀上。
這是今晚她第二次咬楊奪，第一次是自衛，第二次是絕望。她想要用牙齒撕下這個男人的血肉，但卻抑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不停地顫抖。
「對不起。」楊奪輕聲說。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這是世界上最沒用的一句話，也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一句話。但有用與否，和說話的人沒關系，只和听話的人有關系。若是對方在乎你，一句對不起抵得上千言萬語，若是對方心里沒有你，無數句對不起也激不起心間的半點漣漪。
蘇向晚忽然笑了。發自內心的悲哀笑容，比哭泣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我只需要你死，你可以去死嗎？」。蘇向晚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