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蘇向晚坐在地板上，將頭埋在雙腿之間。周圍很安靜，除了樓下客廳古舊的落地鐘傳來準點報時的聲響外，傳入耳膜的只有外面草坪上蛐蛐的歡唱聲。
昨天此時，自己還在故作優雅地和諸位顯貴應酬唱和，說些沒營養的八卦和緋聞軼事，並驕矜地接受貴族子弟們的殷勤與奉承，當然，眼角還會經常瞄到許多中小貴族家的千金小姐，對自己露出毫不掩飾的嫉妒目光。
而現在，自己卻孤零零地剩下一個人，坐在狹小臥室的破地板上，就連天上的月亮也被鐵欄桿無情地割開，看不清全貌。
昨天過去了。
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失去清白之身的憤怒和自卑，在心里點燃熊熊的烈火。當看見那個可惡男人那雙曾經撫摩過自己肌膚的手，無比痴迷的把玩那柄軍刺時，蘇向晚甚至產生將軍刺奪過，刺進男人心里的沖動。
軍刺在刺入人體時，會將大量空氣壓入體內，產生的血沫非但會阻止傷口愈合，更會讓身體供應給大腦和心髒的血液鏈斷裂。
據說刺入人體八厘米的軍刺，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但奇妙的是，蘇向晚可以做到用尖刻的言語不停地羞辱他，卻不再像在小巷里時那樣想瞬間殺死他。今天的幾次照面，每每面對那個男人時，她的火氣總會奇妙地減弱幾分。
那個看似痴呆而又木訥的男人，身上竟然有一種奇異的氣質，可以讓人安定下來。
或許還有其他原因讓蘇向晚沒有選擇動手。
但蘇向晚沒有深究自己的內心，或許，她不願相信還有其他理由。
尖尖翹起的睫毛漸漸有合攏的趨勢，蘇向晚打了一個呵欠，困意不但沒有驅走，反而像海潮一樣退而復返。
她模索著站起身。
楊奪依然沉默地坐在客廳里，忽然听見樓上傳來沉重的聲響。他幾步走上樓，確定聲音是從蘇向晚的房間內傳出來。
「在干什麼？」楊奪問。
里面隱約傳來一聲冷哼，聲音再度響起。
那是某種重物被拖動所發出的聲音，聲音沉悶、有持續的間隔。
臥室內，蘇向晚正吃力的將櫃櫥向門口方向推，企圖用它來擋住門。
櫥櫃很沉，像是在地面生了根，蘇向晚漲紅了臉，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才能一點點把櫥櫃向門口的方向蹭。
「那個櫥櫃很沉，是黃橡木做的，我都很難挪動，何況是你，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楊奪說。
蘇向晚不理他，但此時已經手軟腳軟。尤其是當她發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櫥櫃僅僅被自己移動了不超過五公分後，更是沮喪得連站著的力氣都喪失掉。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同樣的聲音，只是節奏更快了些，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最後有什麼東西重重撞在房門上。
咚的一聲。
蘇向晚心里一抖，心想這只禽獸莫非想在自己防御工事做好前，先做好攻城的準備？剛剛那一下明顯夠力，震得房門都動搖了幾分。
幸好門鎖夠結實。
「行了。」楊奪說，但這次他的聲音明顯有些模糊。
蘇向晚不想理他，但頭上還是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個櫃子你搬不動的，還是放棄吧。為了讓你放心，我已經用另一個櫃子從門外把門堵住了，好好休息。」楊奪說。
話音落地，有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次他下樓的腳步聲明顯比平時要重，相比是故意發聲給蘇向晚听。
蘇向晚將耳朵貼在門上，直到楊奪的腳步聲漸漸消失。
她若有所思地躺上床，忽然發現從這個角度，自己可以看見窗外完整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