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的用柔軟的絲帛擦拭著一只嵌著紅色水晶石的南越鼎,它正裊裊散發著青色的香霧,清新的金銀花香便彌漫了整個屋宇。
侯爺近來不太舒服,總是臥床休息。平陽公主很細心,叫我們將香料換成了草藥,說是對侯爺的病有好處。
這會兒平陽公主放下高髻,披著烏發,著月白絲綿菱花裙,端著一碗藥,親手喂給侯爺,輕聲說道,你要好好養病,听見嗎……過幾天陛下來了,可別讓他看見他的姐夫病懨懨的臥在床上啊……
侯爺笑了,那自然,夫人之命,我豈敢不從。
那時我正想著過幾天長君哥就能和鄭姑娘見面了,正高興著,突然听到這話,嚇了一著,顫著的手不小心將南越鼎踫倒在地。
我趕緊跪下去,侯爺夫人恕罪。
公主命我起來。
紅羅姐跑過來幫我扶起香鼎,在我耳邊悄聲道,你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當心著……這東西踫壞了你拿什麼陪啊……
我答應著,心里卻想著,陛下怎麼會來平陽?
夫人,陛下要來平陽嗎?我給平陽公主整疊衣裳時不禁問道。
公主轉過身,帶著探究的目光看著我,怎麼,你倒關心這個?
我窘得說不出話。
突然想起了漢宮中那月光,將窗格的花紋映在絕子臉上的清冷月光,還有把歟茜的臉映紅的絳紗宮燈的紅光——她們日日企盼的相見卻恐怕永生難得,而在這距長安如此遙遠的平陽,卻有人為這相見的機會愁苦落淚。
這又是為什麼?我不得而知。
小丫頭是不是想見皇帝了?平陽公主看著我窘迫的模樣,笑著問我,是不是還沒見過皇上呢?
我搖了搖頭。
若我想見皇帝,我就不會出宮到平陽來了。我心下想到。
當我把這消息告訴子夫和鄭懷時,她們都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看見鄭懷漂亮的大眼楮中的光彩暗了下去,睫毛顫抖著垂了下去,撲簌簌的淚珠落了下去,滴在我手上,是滾燙的,不一會兒,就涼了下去。
今晚,子夫說,你到我娘那里去,我讓哥在那里等你。
不用了,鄭懷的聲音沙啞著,難怪公主近來加倍讓我們熟稔禮儀,原來是……況且,這兩天,沒有公主的允許,誰也不能擅自離開……
我的眼里也噙著淚。天下的女子,並不是人人都渴望那樣的飛黃騰達——像鄭懷,她只渴望與她青梅竹馬的小哥哥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今卻連這小小的夢想也實現不了。
鄭懷走了。我和子夫在枇杷樹下看著她的背影出神。子夫從腰間的束帶中取出了一枚竹簡,就是那枚我第一次見她時她盯得出神的竹簡。
你看,她縴細的手指拈著那枚簡,這是鄭季當年寫給娘的。
三日不見,如隔三秋。
秀巧的朱跡描成篆體,想來當年寫時一定用盡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