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無聊賴地提著青紗燈在這幾株桃樹下來回的轉著圈。我透過開滿美麗花朵的枝丫去仰望天空中那一枚春天的月亮,它靜謐而安穩,好像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夜色給一切都罩上了迷蒙的幻影,我看不真切,尚衣軒也沒有燈火的光亮,好像無人一般的靜。
不知道子夫怎麼樣了——我隱隱約約感覺到皇帝決不是去更一件衣服那麼簡單,況且還有少兒臉上的笑容——好像白撿了幾吊錢似的樂。
春天的夜晚還是有些涼風,白天的燥熱迅速褪了下去。我呵了呵有些冰涼的手,仔細地端詳起這一盞仿宮燈制的青紗燈。
它發出的青黃色的火光隱隱在暗夜里跳躍,更襯得桃花在夜里的嫵媚。這燈仿得可真是像宮里的,形制典雅,花紋素淡,只是顏色不一樣。
宮中是青灰的端方磚石,修養得體的宮女衣錦夜行,提著一盞絳紅色的燈走得細碎而端直。
然而在這里,腳下是軟軟的春泥,我穿著一件素雅的淺紫衣裙,因為冷,所以提著一盞青綠色的燈,跳躍著轉圈——不必端直地站著,因為沒有人會來監視你的行動。
我回頭而望——只有那些不遠處的羽林軍會看見。但是他們傲氣地神色表明,他們才不屑于去觀察一個侍女,他們是要在漆黑夜色中,保衛主上的安全。
月亮已升至中天。恐怕已到了子丑時分,我有些困倦——侯府的雜務向來很少,我便很少熬夜,所以此時,真的是眼皮快要打架了。我提起衣袖掩住哈欠,听得身後有響聲,便轉過身去。
羽林軍士嚴密的防衛讓出了一條道路——是紅羅姐,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列提著青燈的姑娘——太好了,是來輪換的侍女。
公主真是細心,怕我們會困到睡在這里,所以叫你們來了,哎,我真是無比感激。我笑著對紅羅說道。
你這丫頭,都要困到睡在這里還是這麼能說會道。紅羅姐笑道,快回去睡吧,明天恐怕還有的忙呢。
我打著哈欠點點頭,提起燈跟在出園侍女隊列的後面。
在即將走出園子的時候,羽林衛士讓出了路。
哎,你的東西掉了。
我回轉身去,看到淺紫裙角的後曳邊上有一只青軟玉鐲——這是父親送給我的,我已經戴著它多年,這幾日因為打掃的事務太多,我怕踫壞了它,便下來揣在袖曳中。怎麼會掉了呢。
本來沒什麼可窘的,要不是當我低身去撿的時候,恰踫著另一只去撿它的手。
我抬起頭,是一個羽林侍衛,他年輕英武的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嚴肅,這即刻讓我想起了那個倨傲的少年天子——難道宮中的人都只會板著一副面孔嚇唬人嗎。
多謝你了。我淡淡說道,低身向他一禮,便去撿鐲子。
哎呀……我低低叫出了聲音。
在玉鐲的內圈,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竟然摔破了一點。雖然只是一丁點,可我還是心疼得不由自主叫出了聲。
摔壞了嗎。他問我。
還好,只是碎了一點點,不會影響戴地。
因為他的關心,我還是向他笑了笑,說道,多謝你的提醒。然後便匆匆戴上玉鐲——我可不想再讓它摔壞了,去追趕那已經離去的散著青色輝光的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