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已經沉了下來。遠近只有大片農田,綠色的麥苗在暗光下起伏,好像黑色的海浪,在春日夜晚的風中,如同唱著嘩嘩的笙歌。響亮,寧靜,又神秘。
我原想著今晚總算能在官舍中歇歇了,可是車隊只是在官舍前停了停,內侍將官舍內吏使早已準備妥當的食盒分給每乘車和每隊護衛,就立即趁著夜色趕路。
我看著官舍前明亮的紅色紗燈在迅急地後退,實在沒有胃口吃東西。盡管那黑底紅紋的精美食盒中,造型生動的餅餌看上去那麼誘人。
我心里不禁嘆了一口氣。來平陽的時候就是這樣馬不停蹄的趕路,雖然腰酸背痛,但心情是好的;然而現在,一想到返回那壓抑的皇宮,我就覺得胸口發悶。
身邊的宮女看我毫無要吃的意思,就拈出一枚海棠狀的餅餌,遞到我的面前,說道,還是吃一點吧……味道不錯。
我疲倦的搖了搖頭,只覺得渾身無力。
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這會兒不吃還等什麼時候啊……餓垮了的時候……快吃吧,我看陛下沒有要停的意思,這還得幾天的路程,你這樣可撐不住。那個宮女雖然語氣有點重,但的確是一片好心。謝過她之後,我還是勉強吞了些餅餌。
多虧了交成,不然朕就只記得趕路,連吃飯都忘了……你怎麼都不說餓呢,一天都沒吃東西……他問她。
陛下不是也沒吃……她看著那專為皇帝準備的食盒,仔細的看上面的紋飾……真漂亮的盒子……拿來裝餅餌太可惜了。
他笑了,打開盒蓋,臉上現出驚喜的表情。
她疑惑的看著他的笑容,又看了看那些食物。沒什麼特別,只是做的相當精美,有各式花樣的果餌而已。
可真是聰明……他低語笑著說道,還真是費心了。
她說,這樣式是挺別致……
他拿起一塊澄黃透亮的飴糖,遞給她,嘗嘗這個。
她接過後,來回的看,並沒覺得有多特別。
好吃嗎,他問她。
好吃,她答道,就是有點甜。
是嗎,他也吃了一塊,還行啊,不是特別甜。
她抱歉地笑道,挺好吃的……但是我不太喜歡吃甜的東西。
他點點頭,心里想著,她和他的皇後完全是兩個類型的人——單這一點,兩人就不同,她不喜歡吃甜的,而阿嬌是最喜歡果餌的。
陛下為什麼喜歡吃這個?她問道。
他看著她說道,朕不是太子的時候,你知道朕是在什麼地位嗎。
她搖搖頭。
朕小的時候是膠東王。
啊,我知道了,她拿起一塊飴糖笑了,膠東飴糖是最出名的。
他笑著點頭,答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她歪著頭好奇的問他。
他看著她清秀的丹鳳眼里閃著的光芒,回答道,因為朕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