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問余兮怎思量猶濟汾河兮未輟槳
灞柳風兮飛雪茫渡橫橋兮未敢忘
莫要問余兮幾多想草本生發兮怯新涼
松有青兮竹有剛慕垂柳兮綠蔭楊
春燕懷歸兮低秦桑
春燕懷歸兮低秦桑
她在夕輝如金之中唱,縴長的手指抵按撥挑出一曲歌調。琵琶叮咚悅耳的鳴響,時而脆冽,時而綿續,時而高揚弦急,時而低連弱緩。她的歌聲隨著樂曲的急緩而變幻,相得益彰,余音繞梁。
我又想起了那個三月天里,她在桃樹下婉轉而歌的樣子。今天同樣,她動人的眼眸並沒有抬起,如花的麗顏也半掩在琵琶的後面,但僅僅是歌聲,就早已縛獲在場所有人了,包括那個眼神專注神情向來冷峻的君王。
又是一聲四弦齊鳴,一曲終了,她抬起頭,笑容淺淡,但眼光熠熠,如水閃動。
他看著白衣素裙的她,漆黑的發絲和星般的眼神一樣在泛著光澤,那把琵琶也好像在夕霞之下流轉如玉泄。
陛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輕輕撫著她的秀發,說道,太好了,好听極了。
我先悄悄退出去,交成也躬身出門來,門邊的侍女輕輕扣闔朱門。交成和我一起走下了台階。
她還要開口說什麼,他俯身抬起手指輕輕踫了踫她的櫻唇,低聲道,你要說的我都懂了。
自從相遇,汾水灞上,細柳傾心,不曾忘卻,錯的卻是我。你今日一曲,細訴衷情,松竹壽于常青,卻慕柳楊,不論秋殘冬凋,念君還能記否,春有歸日,灞岸晴來,年年飛雪,余心恆久不移。可是此意?
她垂首不語。
琵琶聲調,柔情百轉,教我如何不情慟于心。
她微微笑了,我本意只是想唱,莫要問余。陛下心思縝密,秋毫可查,我卻是,只訴衷腸,不問離傷。
他看著跪坐的她小心翼翼地將琵琶放下。
好一個只訴衷腸不問離傷。
過去的已然不再重要,何不趁今朝情深意切,不留遺憾。
他堅定而迅疾地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白衣翩翩,她已經緊緊貼著他的胸懷。她听到耳邊是他低而沉穩的聲音。
不錯,我們有的,是現在和將來。
燭蠟汨汨燃著,她仍在看著那一只碧綠清漆的琵琶。
他放下筆,轉頭看她還坐在青銅燈盞下把玩著它,臉上認真和歡喜的表情像個得了至寶的孩子,不禁笑了。
站起身走過去,輕聲道,早知道你這麼喜歡,我就該催著他們趕出來,早點讓你高興。
她抬頭笑看著他,這可不是能趕出來的,她低頭翻轉了琵琶,指著背面的篆字問他,是你寫的麼?
是啊,他在她身邊坐下,不好看?
沒有,很好看,她笑了,用手輕輕撫模著鏤刻的篆字道,不過,就是只能看懂兩個字。她不好意思地指著第二行的末兩字,子夫,我認得,其他的就不認識了。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她都會認得。
他笑了,沒關系,我告訴你。他用手臂環抱著她,指給她認那上面他書寫的命工匠雕刻的字跡。
建元
予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