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bmw飛速行駛在筆直的馬路上。
他緊握方向盤,黑眸里的光芒卻越發焦惶。
……
他心神恍惚,忐忑不安了整整一天,最後自尊繳械投降,怎樣都好,他去道歉,他去挽回她……
浩南,我心里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人啊,你為什麼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她顫抖痛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耳邊回蕩。
他投降。
他決定相信她。
不管早上的那一幕是什麼緣由。
他都決定,不再懷疑。
就如同,她給他的信任一般。
心,忽然就不再瑟縮了。
在董事會上匆匆離去,完全忘記當初和她在公司隱瞞關系的決定,直奔十三樓的秘書處,凌亂的視線里尋見樓梯間一個相似的背影,他無法按耐,驀地上前擁住她,嘎聲道︰「許默,我錯了,對不起。」
可是,卻听見一聲驚呼,……
女孩轉身。
不是她。
不是許默。
「關、關總,我不是許默。」
他愕然,心沉沒。
「關總,許默,她今天沒有來上班。」
什麼?!
不安瞬時爬滿全身,他驚惶,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沖出門外。
……
車駛進他們一起生活過四個多月的地方,夕陽下霞光掩映的別墅區,他一眼就看見了她。
然後,剎那注入深淵。
她的身邊放著當初搬來和他一起生活時拎來的行李箱。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抱著哭泣的她,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那個男人,是方家明。
一天之內,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一幕,重演。
她讓他相信她……?
他還真的以為,她不會背叛他。
……
怒極。
他剎車,奮力甩上車門。
沖上前,一記凶狠的爆捶掄向方家明。
瞬間的錯愕。
方家明似乎是比他更怒,抹去嘴邊的血跡,緊握拳掌,凶狠地「回敬」他。
片刻,倆人便廝打糾扯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
她驚恐的睜瞠著淚眼,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如凶狠的斗獸般撕扯揮拳,「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她驚痛的哭喊出聲,卻不起絲毫作用。
她上前,欲制止,卻被關浩南一記不由自主的沉重的力道猛地推開,跌倒在地,「啊!」
關浩南僵怔,神色一凜,心跟著陡然升出疼痛,剛想上前扶起她,卻忽地,迎上方家明一拳,腳下一個不穩,翻到在地,方家明俯睨住他︰「關浩南,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你知不知道……」
「家明!」她大聲喝住方家明,勻蹙呼吸,顫聲道,「我跟你走。」
她,說什麼……?
她要跟方家明走……
緊握的拳掌驀然松開,他怔立原地,瞠目,無法相信自己听見的那句話。
他看著方家明走到她身邊扶起她,看著她將頭無助靠在方家明的胸膛,看著她連一眼都不再看他……
如果,兩年前,梓琪和方家明是演了一出戲,那麼現在她的離開是再真實不過了。
她要離開他,她要和另一個男人離開……
這一次,他的慌亂和恐懼遠遠大過憤怒和嫉妒,「許默!」他用嘶啞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她說過的,只要他還需要她,她就不會離開他,她不能走,不能走……「回來,我要你回來!」他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又一個踉蹌,摔倒。
她沒有轉過身去,背對他,用最後一絲勇氣克制住滿身的顫抖,「關浩南,我們已經分手了。」
「許默……!」他還在喊著她的名字。
……
希望,他會記住我的名字。
再見的時候,可以叫我「許默」。
……
他望著遠去的計程車,仰天長嘯。
她哭了一路。
蒼白,抑忍,止不住的淚水。
他心悸,擁她入懷,「許默,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不語,哭得更厲害,心中卻知道,已經太遲了,她和關浩南,甚至家明,都回不去了。
他的心跟著疼,很疼。
他思索了一天。
腦海里反反復復出沒的,只有她脆弱的笑容。
她怎麼可能會過的好。
關浩南根本就不懂得珍惜她。
她連懷孕的事情都沒有勇氣說出口,可見她到底有多麼害怕,多麼沒有安全感。
憤然。
他不放手。
然後,他決定找她,卻不曾想到再看見她時,竟是她一個人拎著沉重的行李吃力的走出關浩南的公寓。
他走過去,她是想微笑的,卻還是哭了。
果然……
他就知道……
他憤怒痛惜,卻又只能那樣抱著她,無聲安慰。
……
「許默,我愛你……」他的聲音是低啞的,自己知道是卑鄙的,趁她心房空虛碎裂,痛苦無依的一刻說出這樣的話,她根本無法拒絕。
可是。
她听不見了。
緩緩閉上雙眼,意識漸漸消隕,只有眼角還殘留著未干的淚水。
「許默!許默!……」他措然低首,看著她哭至昏厥。
「母體太弱,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最好辦法是現在就做流產手術,否則不但孩子保不住,對大人也是進一步的耗損,方醫師,如果你能決定,就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吧。」
即便知道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他懸握的筆遲遲無法落下。
凝望著她蒼白的睡顏,他俯首,輕吻她的額頭。
眉頭深蹙,他微閉雙眼,然後,顫抖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醒來會恨他也好,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她,讓她,活下去。
……
四周彌漫著淺淺的藥水味。
沉靜的,接近死亡的氣息。
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純白的。
她沒有哭。
她是知道的。
她不怪,也不恨。
是她,還沒有資格去做一個母親,她不懂堅強,不會守護,那個孩子就被收回了。
「許默…對不起。」他望著她緩緩醒轉的靜默臉龐,有些哽咽。
她斂睫,神色安寧,「其實,我有一早,就有預感,我留不住他。」可是,她還是試圖抓著最後一絲希冀,盼望著,期待著,不安著,自己可以擁有這個孩子。
「許默,告訴…關浩南吧。」他心絞。
「我想,我終于可以理解梓琪了,」她恍惚間扯了嘴角,「如果她是想要留住美好,那麼……我想留住的,只有那一點自尊了。」這只是她唯一的一點倔強。
他別過眼去,不願讓她看到他眼底的濕意。
閉上眼楮。
最終,她的眼角還是滲出一滴淚水。
安心,睡去。
原來,心疼得麻木了,就不會再疼了。
愛情沒有了。
月復中的生命沒有了。
他,也沒有了。
……
只剩她自己,終于,可以只是她自己。
她放手。
留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