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尚。
她記得五個月前第一次站在門前仰望它時的情景。
那時,她為它的氣派震訝不已,興奮,也激動。
現在,它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精致豪華,她還是會欣羨,卻讓激動歸于平靜。
這樣,該是好的,離開的那一刻,沒有太多的不舍和牽掛。
來之前她已經和主管通過電話,也把辭呈用電子郵件給主管發了過去,今天來再把備份的紙質辭職信交上,收拾一下東西,就可以離開了。
電動玻璃門開啟。她最後一次走進去。
……
「就是她!」
「誰啊,……她?」
「就是她,秘書處的。」
「那個叫許默的?」
「對。」
「但是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所以說,總裁馬上不又另結新歡了嗎……」
「小點聲,別讓她听見。」
……
一路上,她引來許多人的側目和指點。
竊竊私語的聲音,清晰可聞,端倪漸現。
她並不以為然,清淡微笑,罔顧一切。
半月之余。
她的心漸如止水。
無關。
……
終于,不再那麼執著。
她有勇氣去承接,流言蜚語或者其它,怯然和低眉歸于平和,心,早已設下屏障。
她抬首,一步一步,走的安定。
***
電梯間。
撞見那個人的一瞬,她的心有些微的顫抖。
有個女孩挽著他的手臂,臉上滿是甜蜜和愜意,看見她的那一刻,露出挑眉的神情,仿佛揚起了勝利的旗幟。
她斂瞼,卻沒有低下頭。
空氣里凝聚出些許膠固的氣氛。
「浩南,我們快走啦,好餓哦,我們不是說好要去吃川菜的嗎。」女孩拉扯他,嬌甜地催促他離開。
他卻依然佇在原地,冰冷的眼神牢牢地將她鎖住,直到她看見他的眼眶里有晶瑩的光亮,他別過眼去。
她想,那一定是她錯覺。
她微微頷首,從他旁邊側身而過。
那樣的態度,仿佛不帶絲毫的保留和牽掛。
「許默!」他還是難以克制。
電梯門打開。
她的腳步只停了一下。心沉沒,走出去。
***
「許默,這是你這個月的薪水,你……」主管有輕微的嘆息,眉頭稍蹙,短暫的欲言又止。
她勾唇,真心道了感謝,轉身欲離去。
「等一下。」這個女孩,真的值得任何人去關心。
她回身,望向神情困惑卻柔軟的主管,那是她第一次從這個「女強人」身上,看見沒有任何隱藏的屬于女性的心緒和溫情。
心底有些微的暖流淌過。
「許默,你和總裁……」工作近十年,她一步步從小職員爬上部門主管,從來不好八卦和窺測,只有這次不同。
那日,她看見過總裁的失常,也听見總裁口中慌亂喊出的「許默,我錯了,對不起。」那時她驚悸的不是總裁會對一個普通的女職員感興趣,而是許默竟將這一切隱瞞的那麼嚴密。
然後,這件事再公司紛紛傳揚開來,但不久之後,總裁身邊便又了另一個女人。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許默的笑話。
可是,她記得更清晰的,是那個女孩靜斂的姿態,認真努力地想要做好每一件事,以及純真的脾性,這樣的女人不該受到如此境地,更何況,「許默,孩子是總裁的是嗎?」。
她看的出來,那是關心。但是,她卻難以啟齒,呼吸,半晌,「我沒有懷孕,那次只是腸胃不適。」
「許默……」她不信,卻也困惑的看出,她現在的樣子的確沒有絲毫孕婦的模樣。
「我和總裁,的確認識,不過僅此而已。」也許,從此以後,和他也將是陌路。她輕輕俯身,「主管,真的很感激您長久以來的照顧。」
然後,她笑著說了再見。
***
電動的玻璃門在她身後關上。
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
微風。
她不自覺的放緩離開的腳步,身體汲取著短暫的溫熱。
她在街角處停下。
冷。
一瞬間抵達的徹骨冰冷。
不遠處,他看見她的那一刻,俯,親吻了那個和他死去的愛人幾乎有著一模一樣容貌的女孩。
很殘忍。
因為他沒有閉上眼楮。視線里,始終是站在街角的她。
她知道,他只是想刺傷她。
他做到了。
……
那個男人,那個她深愛了五年的男人,讓她耗盡了青春和愛情的最後一絲芬芳。
然後,換來了此刻的一幕。
她仰起臉來。
天空是純淨的,有淡薄的雲朵。
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甩開那個女孩,驀地沖到她的面前。
他身後,跌倒在地的女孩在焦迫的呼喊他。
……
他一動不動,凝望著她,黑眸是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只是她終于看見,他眼底,的確有淚光。
四目相對。
他欲啟口,喉嚨卻干澀至極。
她斂睫,讓她想一想,他說過的話。
……
跟我在一起,我不想再被丟下。
因為,你值得。
你對我很重要。
總有一天,我要送你一枚真真正正的戒指,所以,請你等我,好嗎。
沒有一個人能像你一樣,給了我一個家。
……
他沒有說過愛她。
不過,好像,已經夠了,即使沒有愛情,他們也有過一段連空氣里都彌漫著幸福灰塵的日子。
她對著他笑了,抬手撫平他眉宇間的糾結,「浩南」,她告訴自己最後一次這樣喚他。
她放下手。
祝你幸福,再見。她說。
她微笑,轉身離開。
再見,她的愛情和回憶。
他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久久地僵立在原地,直到她徹底在他的視線里消失。
……
她十九歲的時候就愛上他,日記里點點滴滴記錄了對他的愛戀。
她把初戀,初吻,初夜,都給了他。
他們有過一百多天的同居生活,她用全心的守候給了他一個家。
他們一起渡過除夕,她讓他知道了新年的意義。
他們一起渡過她二十五歲的生日,他知道她許下的心願是和他相伴一生。
他們有一個未完成的情人節,他還沒來得及送給她那束文心蘭。
她陪他走過得知梓琪死訊的那樣陰暗,默默地承受著他的冷漠和忽視。
她和方家明離開時,他的恐懼遠遠大于憤怒。
看見她的冷漠和無視,他痛心疾首,難以克制的想要報復。
可是,只要看見她的笑容,心,就暖了。
……
原來,和她之間的相濡以沫,是比愛情還要更深,更刻骨的愛。
謎底揭曉的那一刻,他恍然驚醒。
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