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陌把那黑衣人的面紗摘下來後,眉頭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鳳舞九霄之江山一諾第十九章天牢話殤情章節。
殷承夜冷笑一聲,招呼手下將人帶了回去,嚴加看管。
「真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他。」段紫陌捂著額頭,雖然已經猜到了結局,卻還是不願相信。
「現在知道總比被蒙在鼓里,真出了事兒後悔莫及強許多吧。」殷承夜低聲道,「證據確鑿,卞承宗百口莫辯。你要做的,就是秉公處理。」
段紫陌點點頭,緊走幾步來到卞承宗跟前,也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他。
卞承宗不敢直視段紫陌清澈得毫無邪念的眼楮,別過頭,收斂起幾分戾氣,顯得格外沮喪。
「為什麼?你想要的是什麼?」段紫陌盯著他問道。
卞承宗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嘆了口氣,澀然道︰「老臣無話可說。」
殷承夜冷眼旁觀,其實以卞承宗的聲望和地位,這種事根本就不用親自出馬。能讓他如此沉不住氣,親自動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必須要保護的人。
段紫陌心里憋屈,三朝元老聲名顯赫的相國竟然是個戴著偽善面具的畫皮!正義凜然的表皮下掩藏的是一顆邪惡的野心。這樣的人竟然位極人臣,大權在握,叫天下千千萬萬相信他的百姓情何以堪?叫一直追隨他的無辜文人該如何自處?
「帶下去,打入天牢,朕親自審理。」段紫陌含悲吩咐,「記住,不要讓他自盡。」
深吸了幾口空氣中的涼氣,段紫陌的腦袋清醒了不少,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
殷承夜見她自己想開了,松了口氣,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道︰「回去吧。」
段紫陌點點頭,和他一起往回走。這個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段紫陌打了一個哈欠,感慨地道︰「林叔叔的案子終于可以告一段落,名義也能恢復了。我真是不明白,卞相和林叔叔是從一個村里出來,一起爬過死人堆,一起成了開國之臣,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可見權利真不是個好東西。」
「權利這種東西,當你沒有的時候渴望擁有,擁有了之後就不會舍得放棄。」殷承夜突然想到了盧瑾瑜,同樣同生共死闖出了一片天地,卻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
「你不會變吧?」段紫陌緊張兮兮的看著他,「二叔說每個人都有價碼,只要高出價碼就能買到任何東西,包括人心。但是爹爹當年告訴我,真心只能用真心去換。」
「只要你不變,我就不變。」殷承夜笑了笑,「你爹說得沒錯。只不過,真心有的時候也不一定能換到真心,也有可能換到背叛。」
「你肚子餓不餓?」段紫陌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惆悵,扯開話題道,「我有些餓了。回宮之後煮面條吃吧,我喜歡你煮的面條。」
殷承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說,摟住她的腰,運起了輕功……
回到皇宮,段紫陌在跐溜了一大碗青菜肉絲面後,洗洗涮涮在未央宮就寢了。躺在檀香木的大床上,段紫陌睏得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就是沒有半分睡意。
殷承夜躺在了旁邊的軟榻上,兩人中間隔著一個玉屏,听到段紫陌在床上翻來覆去。
「睡不著嗎?」。殷承夜幾乎忘記了,她是個大夫,白皙的雙手是用來救人而不是殺人的。
「嗯。一想到明天將要面對的,我的頭就很疼。」段紫陌自問不是一個工于心計的女子,她能做到自私卻不能做到涼薄,對于卞承宗,她有仇恨,也有憐憫。
「卞相幾十年來對大夏是有貢獻的,而且曾為了大夏的江山,舍掉了自己的骨肉。對于他,我終是不忍心下殺手。」
世人只知卞承宗站在權力巔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手遮天將旁人的命運玩弄于手掌之中,卻從不知道他曾經有過一個兒子,但是為了救襁褓中的段紫陌,他將自己的兒子和結發妻子推到了兩軍陣前,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兒被萬馬踏為肉醬。
「你是君王,即便不忍心,有些事情也是要做的鳳舞九霄之江山一諾19章節。這是你的責任,比起一人的性命,天下人的性命更為重要不是嗎?」。殷承夜淡淡地道,「若是真心軟,便賜鴆毒吧。」
段紫陌愣了愣,又開始輾轉反側。
次日清晨,段紫陌洗漱完畢,趕往天牢。只一夜的功夫,卞承宗的頭發全都變白了。他安靜的坐在牢里,如同一條毒蛇一般,冷漠得可怕。
「皇上。」見段紫陌走了進來,他從容的跪下行禮,仿佛這里不是天牢而是朝堂。
「相爺,你為什麼要誣陷林將軍,殺害你自己的女兒?」段紫陌坐在草甸子上,像是和他聊天一樣,低聲詢問,「我從不相信你會通敵賣國,告訴我原因?」
「老實說,我認為你並不適合做皇帝。」卞承宗看著她,懷念地說,「你和皇後娘娘太像了,心地善良又出身高貴,在眾人的寵愛中長大,又很少在宮里住,從不知道這宮里是個怎樣的地方。這種地方,無情才能活下去。」
「卞相從小就不喜歡我,我很清楚。」段紫陌悵然地笑了笑,「但是錯就是錯了,你陷害忠良,克扣邊關糧餉,與漠北南疆暗通,這是事實,你無從狡辯。」
「林淮勇是我誣陷的,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卞承宗沉默了一會兒,道,「當日若不是他,我也不會遇見水芙蓉那個賤人。」
「水芙蓉是南疆的奸細對嗎?」。段紫陌問,「為什麼不告訴我爹或者二叔?」
「她在我的身上中了蠱,我只能受制于她。」卞承宗苦笑著搖搖頭,「我好不容易把水芙蓉送給了杰黎,是林淮勇這個笨蛋,又把這個賤人給我弄了回來。」
「林叔叔好心辦了壞事也非他的過錯,你就恨毒了他,害他一家三十余口的性命?」段紫陌仁厚的性子也被他的惡毒激起看火,「他和你幾十年的兄弟,你就一點都不念你們曾經的交情嗎?卞相,他曾經救過你的命!」
「我也要保住自己的命。杰黎那老不死的東西,竟然用水芙蓉的身份要挾我,我能怎麼辦?我的清白名聲和威望不能因為一時不查的失誤而……」
「卞相!」段紫陌打斷了他自私自利的話語,「卞若蘭之死是你指使的,因為你知道她並非是你的親生骨肉了,對不對?」
「不錯。當日我失了親骨肉,膝下一直無子。對于卞若蘭,我疼愛有加,甚至為了她,我犧牲了我多年堅持的原則,將皇上與信王拆散。」卞承宗慘笑了一聲,「你可知那日我懇請皇上賜婚之時,心中是多麼糾結?若蘭成婚之後,我才從林淮勇劫到的迷信中得知,我疼愛有加的女兒並非親生!」
「生恩不及養恩,你養育了她十幾年,如何狠得下心下得去手!」段紫陌憤然問道。
「我不能讓她和她娘一般再禍害默寒,不能讓大夏的江山毀在我的手里!」卞承宗猛地抬起頭道,「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報復。她從水芙蓉的札記中找到了一種厭勝之術,想要用瓊花宮燈為媒介暗害皇上。那日,我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出去,也悄悄跟了出去,見她與澤焰相見,兩人不知因何事起了爭執。澤焰沒有帶走宮燈,她氣急敗壞,召集了些南國的死士想要進宮行刺。我一時氣憤,便將她殺了,燒了那害人的玩意。」
「卞相,這些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朕,非要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皇上,臣老了,風燭殘年,本也活不了多久。」卞承宗復又跪在地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成百年身。老臣自知罪無可恕,請皇上賜老臣一死。」
「卞相。」段紫陌不是沒有听出卞承宗的話存在著疏漏,也知道他一定是在保護一個在他心里十分重要的人,她可以繼續逼問,但是,她不忍心。
「皇上,江山為重,社稷為重。後宮之地與朝前息息相關,切不可一意孤行,亂了平衡之術。」卞承宗一個頭磕在了地上,「信王無辜,完全是因為老臣之過。皇上,他與卞若蘭只是掛名夫妻,並無夫妻之實。望皇上明察,還信王一個清白。」
「卞相,你到底還是為了他。」段紫陌嘆了口氣,「朕答應你,善待信王,迎他入宮。」
「謝皇上。老臣自知無言面對兩位先皇,請皇上將老臣的尸首火化,撒于風中吧。」
段紫陌看著卞承宗一夜之間蒼老的面容,走到他身邊將他拉起,順手將一顆藥丸塞進了他的手中。
卞承宗眼圈紅了紅,抬頭看了看她,眼中有欣喜也有內疚。
段紫陌長嘆一聲,轉身離去。卞承宗看著她蕭索的背影,嘴唇抖了抖,始終沒有再開口。他跪下,磕頭謝恩,從容的吞下了段紫陌給他的那粒藥丸。
段紫陌微微踉蹌的步出天牢,就見殷承夜負手立在牢門口,目含擔心的望著她。她忽然覺得心里一緊,鼻子酸了一下,眼淚在眼圈里晃來晃去。
「承夜。」她的嘴角忽然揚起了一絲笑容,「我做到了。」
「不想笑不要勉強,很難看。」殷承夜的眼楮閃了閃,雙手伸開抱住了她,「對不起。」
對不起,明知道你做不到,我還要逼你去做……
段紫陌輕笑著,淚水悄悄的滾落到了他的衣襟,淡然地說︰「你我之間不要說這麼生分的話了。我已經答應卞相的臨終請求,讓尹默寒入宮。」
殷承夜心中忽然升起一絲酸澀,微微蹙眉,手攬著她的要輕聲道︰「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