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御花園發生的事情在中午傳遍了整個後宮,段紫陌將所有靠近過太掖池宮人和移栽蓮花的工匠全都召進了承乾殿,總共有二百三十人鳳舞九霄之江山一諾27章節。
除了三十人的工匠和五十個宮人,其他沒有檢查出來身上有偶螣的宮人全部放了回去。
三十個工匠中毒極深,已然不治。段紫陌傳旨厚待其家人,將這三十個活死人砍去頭顱,放火燒了尸身,骨灰交給家人領會。
五十個中毒不深的宮人,段紫陌親自醫治,花了兩三個時辰將偶螣逼出體內,喂了幽冥血蟲。
在未央宮吃了晚飯,段紫陌照慣例出去散步,殷承夜則留下批閱段紫陌無法決斷的國事。
走在九曲回廊上,耳邊忽然傳來陣陣琴聲,樂曲宛轉悠揚,十分悅耳。順著琴聲,她徒步行至听音閣,抬頭看了看,正對上撫琴之人的一雙灼灼之目。
「既然來了,就上來听一曲吧。」尹默寒注視她良久,低聲說道。
段紫陌本能的想要轉身離去,在他話語出口之後又停下了腳步,緩緩的走上閣樓。
尹默寒看了她一眼,淡漠道︰「宮中一日,世上千年。皇上只怕是早就不記得臣了吧。」
段紫陌忍住眼中的酸意,淡淡地道︰「你這又是何苦,深閨怨婦的調調一點都不是你。」
尹默寒手指輕輕撥動琴弦,道︰「為了一段利益,我放棄了一生摯愛,到如今後悔莫及……」
段紫陌咳了一聲,看著他道︰「往事如風,早該煙消雲散,何苦再提。」
尹默寒抬頭看她,眼中愧疚之意更深更濃︰「當日先帝曾密詔臣入宮商議,卞相為女求婚,先帝為了朝廷的平衡,實屬迫不得已。」
段紫陌一驚,抬起頭看著他,兩人凝視許久,尹默寒卻發現自己的影子已不再她的眸中。
「臣心有所屬,先帝本不欲勉強,然而卞相為了卞若蘭甚至以死相逼,先帝無奈,只好賜婚。」尹默寒幽幽地道,「與卞若蘭大婚前的那日,我說過的話至今不忘。」
段紫陌無意識地低著頭,靜靜的听著,並不開口。
「臣與卞若蘭清清白白,自成婚之日起,便如今日的臣與皇上,分隔兩地,很少相見。」
「你是在責怪朕麼?」段紫陌眼眶微紅,她撇過頭,眨了眨眼楮,眸子又復清晰。
「不,臣是在訴說實情。」尹默寒微微動容,「當日先帝與臣訂下三年之約。三年後,皇上江山穩定,臣便會出示先帝的遺詔,與卞若蘭和離。」
段紫陌垂下頭,訥訥地道︰「你是為了我的江山才決定和卞若蘭成婚的?」
尹默寒點點頭,眼中閃過幾不可見的寒意,隨即抬頭笑道︰「是與不是現在說已經來不及了對嗎?我曉得你的脾氣,放下的東西不會再拿起來。」
段紫陌微微動了動唇,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只化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就是命,你我都無可奈何。」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沒有原因,更不是因為殷承夜的出現……
她站起身,走到樓梯口,淡淡地道了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我無法回應你的真情,因為我的心里,已經駐進了另一個人……
尹默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手緊緊的攥著,直至指甲把手心扎出了血。
他盡力了,換來的卻是他最不想要的結果,兩廂陌路,同歸殊途……
回到未央宮,就見殷承夜把幾本奏折摞成一疊,見她進來,撇了撇嘴,指了指前方如同小山似的折子,壓低聲音說︰「要我說,先殺一批素餐尸位的害蟲。」
段紫陌疑惑的看著他,心說不知道是哪些倒霉蛋惹著這位太上皇了,說話越發不客氣起來,想必是天怒人怨,確實該殺。
殷承夜皺眉問道︰「還記得前日尚都府尹奏報說尚都開設了多家神秘賭場之事嗎?」。
段紫陌點頭道︰「當然,那天我還下旨令大理寺卿協查呢,還沒破案嗎?」。
殷承夜冷笑一聲︰「一個多月了,案子連個頭緒都沒有,推說是妖鬼所為。」
段紫陌納悶道︰「妖鬼所為?這些大臣的腦袋讓驢踢了?這話都敢說出來。」
殷承夜指了指折子,言簡意賅地道︰「還不止這些。今日梓州,鶴城,鹽城幾地的縣令軍士總共二十多人,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家里,頭顱不翼而飛。這些地方的小吏隱瞞不報,竟找些江湖騙子裝神弄鬼的愚弄百姓。這些人勾結起來,縱容山匪,害得當地百姓是民不聊生,連軍餉都意圖染指。而尚都這些大臣們天天在朝堂上歌功頌德,表面上沒有察覺半分,實際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段紫陌听著听著眉毛豎了起來,眼楮圓睜,和喵喵炸毛時一模一樣,「果然是十惡不赦,你速速出個名單,該殺的絕不手軟姑息!」
殷承夜做事向來妥帖,若是無真憑實據,他不會這麼說鳳舞九霄之江山一諾27章節。沒想到,她治下的江山竟有如此慘事發生,她這個皇帝也當得太不稱職,太窩囊了。
今年天寒,夜觀天象的段紫陌早就做出了一系列指示,除了各縣郡城都發放足夠的棉衣建立粥鋪之外,特別關照了兵部多發放軍餉,讓士兵們吃飽穿暖,迎接可能發生的戰爭。
「看來是有人借著空子想要作亂。」段紫陌看了看他,深吸了口氣道,「莫非是我看錯了,那個杜宇對大夏和我並沒有惡意?他的話該是真的?」
「不一定。」殷承夜想也沒想就接茬道,「南疆王庭已經亂了,南王杜宇下落不明。」
段紫陌猛地抬頭,盯著殷承夜的雙眼,「南王的虎符有下落嗎?」。
殷承夜與她對視一眼,眉頭越皺越緊,「我倒是叫人留心虎符,到目前為止沒有消息。」
段紫陌壓住心里不停往上竄的火氣,轉頭從自己的藥箱中拿出一個錦囊,掏出一個龜殼搖了搖,倒出三枚銅錢。她看著這幾枚銅錢,眸中閃爍著擔憂。
「這是大凶之兆,血光之災,避無可避。」
「說起大凶之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兒來。」殷承夜抬起頭,黑曜石般的眸子亮閃閃的,看得段紫陌的心跳加快了不少,「前朝元和四年的時候,有一位奇人專門跑去南疆呆了十年,嘔心瀝血的寫了一本關于南疆各種邪術的書籍,據說這本書被收錄在大內密檔之中。」
「是記載招魂術之類的書嗎?」。段紫陌听著耳熟,好像小時候看過,記不真切了。
「對,就是那本書。」殷承夜點頭道,「我幼時曾听師父說起過,得了那本奇書,便能一統武林,稱霸天下,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哪有那麼神奇,不過是一些毒術加些小把戲而已。」段紫陌對此不屑一顧,「就如同元和四年發生的那場黑雲屠城來說,那所謂鬼魅的黑雲根本就是一群蟲子聚集在一起,有一個馴蟲的吹響哨子,那許多的蟲子閃動翅膀的聲音在風中听著就跟鬼哭一樣。」
說著,她看了看一臉向往的殷承夜,笑道︰「藏書閣里就有這本書,想看就去看吧。」
吃完晚飯後,段紫陌換上一身便裝,拉著殷承夜匆匆的離了未央宮,趕著她那匹同樣叫「小白」的馬出了皇城,來到街市上。
驅車來到城南的集市,花燈會已經開始了。由于前些日子尚都鬧喪尸的傳言,花燈會比往年舉辦的時候冷清了許多,往年熙熙攘攘的人流不見了,只有三兩對情侶提著花燈在河邊散步。
今天趕上滿月,街頭巷尾拉起了好些繩子,上頭掛著各色彩燈,河中也飄著不少幽幽發光的何等,坐在車里看著外面五彩繽紛的光影,美不勝收。
段紫陌玩心大起,突然想去倚泓樓看看,殷承夜阻攔不住,只好隨她一起前往。
馬車停在倚泓樓的後門,殷承夜下車敲了敲門,開門的小廝一看是他,頓時傻了眼,立刻跑去告訴當家的阮紅。阮紅一听殷承夜來了,打了一個激靈,趕緊吩咐小廝看好了後門,照顧好馬車,親自帶著花魁成雪妍和曾今的月如夫人鳳舞迎了出來。
成雪妍和鳳舞自是認識段紫陌,見她的手與殷承夜的手牢牢牽在一起時,都有些吃驚。
阮紅等人向段紫陌見禮後,將二人引到了倚泓樓從不對外開放的小樓。
段紫陌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和幾個女子聊天,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她不讓她們稱呼她為皇上,眾人犯難,偷眼瞟向殷承夜。
殷承夜看了看段紫陌,最後淡淡地道︰「就叫做夫人吧。」
听到這話,段紫陌臉上的笑容更大,甜美的笑容讓三個女人的牙都倒了,心說果然是情不自禁麼?
說著說著,段紫陌就把話題引到了尚都近日出現的神秘賭坊上面。
「夫人說得可是那艘鬼船麼?」阮紅愣了一下,眨眨眼問道。
「什麼鬼船?」段紫陌問道,「細說說是怎麼回事。」
「看來夫人是一點都不知情。那日尚都的官河中突然出現了一艘華麗的畫舫,那畫舫只晚上出現,沒有人知道它是從何而來又駛往何處,只知已經失蹤了好些人,基本上是有去無回。屬下派人前去打探,去的那人第二天在尚都下游的圍城河里找到,已經變成了腐尸。」
听到這兒,段紫陌和殷承夜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言語。
「哦,對了,還有一個穿著金色舞衣的絕色舞娘。」阮紅拍了拍腦袋,說道,「那日我遠遠觀瞧,鬼船上除了賭場吸引客人之外,還有一個據說可以折進一個箱子的蛇腰舞娘,傳說她的身體異常的柔軟,可以折疊起來,若是豪客出手大方,便可與她一度。」
「能把身體折起來,听起來很像蛇螣啊。」段紫陌模著下巴道,「這案子似乎已經可以結案了。」
「你說似乎,好像並不覺得是他所為。」殷承夜看著她敘述道。
「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有可能是栽贓嫁禍。我卜過一卦,顯示的是杜康凶多吉少。」
想了想,段紫陌從隨身攜帶的香囊中拿出三粒藥丸,放到了桌上,「紅姑娘,這些藥丸是我自己配置的,可解百毒,你們若是遇到危險,可將它含在舌根處,能保你們三日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