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推開他,自己也朝後退了好幾步,然後用手狠狠的擦了擦嘴唇,試圖抹去剛剛他留下的痕跡。
「怎麼?嫌髒?你剛剛不是還很享受嗎?」。他仰在沙發上,看著我,眼中是滿滿的戲謔。
「閉嘴!」像是被抓住痛處,我立刻回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盡管我知道,那些話,都是真的。
「夏瑾緉,」他不以為意,用帶著魅惑的嗓音喊我,「你嘴唇很軟,帶著春天潮濕的氣息,溫溫暖暖,卻又清涼醇香。很舒服。」說完他右手的食指撫上了自己的唇瓣,細細摩挲,似在回味。
「我警告你!我跟那些女人不一樣,不是只要你一個吻一個擁抱或是一個親昵就可以收買吃淨的!不管你剛剛是用怎樣的心情那樣對我,也不要理會我剛剛的反應,請你記住,這樣的事情,不要做第二次!我不是你可以玩弄戲耍的女人!不是!請你以後不要再捉弄我!」說完,我奪門而出。我怕再停留一秒,我的淚便要在這個可惡的人面前落下。我一定不能在他面前這麼軟弱,一定不行。殷涯,對不起,我做了一件這麼丟人的事,對不起。
只是,那個時候,為什麼我竟沒有推開他,沒有一絲的抵觸與反感?
玩弄嗎?獨留在房間的顧亦珩想著。真的只是玩弄嗎?只是為什麼,她清清潾潾的歌聲傳來的時候,心竟然會從未有過的平靜,她臉上那樣明媚溫暖的笑究竟是為誰?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有什麼感覺在心間流淌,來不及抓住分析就已溜走?而那個吻•••呵,他自嘲的一笑,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不一樣的一個吻。夏瑾緉,你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是真的,不知怎麼對待你。
怎麼就會讓他吻了?我不斷懊惱的想,天吶,我竟然對著那樣的一個人繾綣親吻,我要怎麼面對殷涯?還是•••辭職吧,惹不起,我躲吧。從經理那里听說了他的家世,我便知自己無力反擊他。有個馳騁國際法律界的母親,還有個享譽亞歐的服裝大亨父親,單單是他自己,a大服裝設計高材生,顧亦珩,原來我是真的敵不過你啊。
顧,亦,珩。
顧,亦,珩。呵,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像是熟識了好久一樣,像是,念著念著就會有什麼會從腦海里掙月兌跑出一樣。我對你是這樣不安,所以,我決定要離你遠遠的。這樣才會安全,這樣,面對殷涯時,我的愧疚與自責才會減少一點。不顧經理的挽留,當晚便果斷辭職,是因為心中有種畏懼,畏懼繼續下去,萬劫不復的是自己。可是,為什麼呢?
直到多年後,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他是顧亦珩,那個天生便有著魔力的顧亦珩,讓你深陷,讓你禁不住被他慢慢蠱惑吸引,讓你•••無法抵抗。只是,即便萬劫不復,自己又何曾後悔過?
對著台上光芒四射的殷涯笑笑,他,生來便該是屬于舞台的,一抬頭一低眉,一個隨意的笑或是微曲的手指,都是那樣流暢優雅,帶著一種神往的崇敬,每個人都會想要遠遠的莊重的欣賞著他。盡管台下沒有尖叫歡呼,但是那樣的平靜安寧中卻掩藏著洶涌的悸動,我知道,「最愛」里面有好多女子都是為著他而每天來這里的。可是,那個天神一般出色的男子,無論他怎樣笑怎樣煽動氣氛,我知道他的眼里都只有我,只有一個我。這樣的他,為什麼會喜歡上我呢?這是我一直思考卻無解的問題。
「怎麼會突然過來?下班了就該早點回家休息。」殷涯攬著我的肩,略微責備的說我。
我看著他有些狡黠的笑了︰「太久都沒看到你表演了,就想來看看,而且,我怕你被酒吧的富婆拐跑了。」他一愣,隨即點點我的鼻子,無不寵溺的嘆了口氣。
「殷涯,我辭職了。」我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他聞言停住腳步,把我扳過來看著我的眼楮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甩甩頭,沖他笑︰「沒有,就是太晚了。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那樣的環境。」他看著我沒有說話,只是那目光,像是在探索。
「我想找一個在陽光下的職業,你看,你們都是夜貓族,我總得吸收點陽光幫你們進行光合作用吧。」我繼續說道,手攀上他的脖子。「殷涯,我希望我晚上能看著你表演,我不放心。你那麼優秀,我總覺得你會跑。」
他從胸腔里吁口氣,然後把我緊緊擁入懷里,輕聲卻又堅定地說︰「小瑾,我不會丟你一個人的。」我聞言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了,也只是緊緊回抱住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殷涯松開我,雙手撫住我的臉,眼中似有千絲萬縷的疼痛︰「可是小瑾,你能不能,讓我為你承擔一點?你總是把一切都藏起來,埋在最深處,只是笑只是安靜,哪怕一丁點的傷害難受都被你收拾得干干淨淨,可是你知道嗎?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因為我覺得我說過會讓你再沒有黑暗,可是你卻一直將黑暗默默鎖在自己心里。」
「殷涯•••」喉嚨突然一片酸澀,哽咽難過。
「小瑾,以後遇到什麼事,你告訴我好嗎?」。他抬手,指尖輕輕掃過我的眉。
「嗯。」我點點頭,殷涯,這一生遇見你便夠了。
陽光是個好東西,在「missing」上班的日子,我很少出門,不是睡覺就是在家听殷涯他們唱歌。偶爾出門都是傍晚讓殷涯陪著我買一些吃的。直到今天,我站在這個快餐店的玻璃窗里,看到琉璃般華美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才直到,原來隋初的白天竟是這般好看。那麼藍的天,純粹干淨的不染縴塵。在這里工作不到一個月,可是卻很喜歡這里。這大概才是屬于我的地方,我想要在這里呆著。我開始上白班,因為我喜歡這里的陽光,隋初雨天向來很少,每每看到高照的艷陽,心里總是一片晴朗。呵,沒錯呢,我還是更喜歡光明,因為太害怕黑暗了。
正想著,有人喚我,回頭看到殷涯已站在門口了。因著上白班所以有時沒法陪著他唱歌,但是臨近傍晚他總是會過來等我,看著我工作,一邊幫忙一邊等我下班,大家都笑,店里還有位免費工。
「來了?馬上就下班了,等我換衣服。」我高興的跑過去,他輕輕撫我的頭發,嘴角是淡笑。
跟大家道別,然後我們一起坐上回家的公交,我很喜歡這里的公交。有時候很擁擠,殷涯就把我攬在懷里,我靜靜的靠在他的胸口感受隔著衣服傳來的有力的心跳,心里很歡喜。有時候會有些促狹的捉弄他,隔著衣服咬輕輕咬他或是在他脖子上哈氣,這個時候他總是稍稍動一下,我知道他怕癢卻並不阻止我。見他實在受不了,我便停下,摟著他咯咯的笑。有時車上很空,我們便找位置坐下,我靠在他的肩膀他握緊我的手,然後听我講一天發生的事,笑或是嗔責。這是一天最快樂的時候,我總是靠在他肩上問他,殷涯,我們會一直這麼幸福嗎?
而他總會牢牢握住我的手,然後親吻我的額頭︰「我說過的,以後我就是你的光明。小瑾,相信我,我會讓你不再有黑暗,那些傷害都過去了,從此以後你只會快樂。」
我會心一笑,殷涯,我相信你,從那個晚上你找到我的時候起,我就相信你。
可是,愛情是最難意料的東西,誰曾說過地老天荒,誰都說過海枯石爛,只是,承諾啊,那是個沒有保證的約定,給不了誓言,是因為心是最難控制的,一剎那的涌動翻滾,也許就是一場悸動之歌。只是那時還太年輕,年輕到把承諾當作生命的許諾,殊不知,即便不是美麗的謊言,卻也是靈魂的枷鎖,因為一旦不能允諾,便是熾烈的傷痛。
我帶著一些孩子在店外的廣場唱歌跳舞。我很喜歡小孩子,因為他們有著和天空一樣干淨的笑容,眼神純粹,看著他們笑,就好像我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快樂,一樣有個美好的童年,一樣幸福。人要是一直是孩子多好,看不懂憎恨厭惡,看不懂背叛傷害,所以不會痛苦,不會難過,哪怕是自欺欺人般的笑,卻也是那麼真摯誠懇的。心一旦蒼老,那還有什麼是可以在靈魂扎根生長的呢?
只是,人總是要長大,要成熟,要走向最終的歸宿。不過這一刻,跟著這些孩子,我是真的可以笑得純真。算是彌補嗎?彌補我不堪的童年?彌補那些無法抹滅的傷害?
一邊,顧亦珩看著微笑的人,思緒紛飛。
那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笑。夏瑾緉,她在那群孩子里面笑得那樣純淨。不是欣喜,不是關懷,不是孩子一樣的天真調皮,那是,隱忍的笑。隔著遠遠的廣場,我看到陽光在她全身跳動,她的身體和頭發散發著濃濃的光暈,偶爾轉過來,我能看到她的眼楮,看不清是什麼神情,只是那樣幽涼,盡管陽光跳動融入她眼中的光像星芒,盡管那樣真摯坦誠,可是那深處竟泄漏出點點的涼。陽光下她閃閃發亮的臉龐柔和溫暖,帶著向日葵的活力與熱烈,陽光都失色。只是那雙眼楮,濃濃笑意中流露出的深邃,一點點泛著悲傷零星的光。那些光讓她的笑容那麼刺眼,刺眼得讓我莫名心疼起來。
夏瑾緉,你到底有怎樣的經歷,會讓你,有這麼傷痛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