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子是小惜死去的爸媽留給她的,你們有什麼資格來跟小惜搶?」老人指尖被氣得微微顫抖,指著眼前的幾個所謂的親戚怒聲冷喝道。
「嫂子,不是我們想搶這個房子,你看看,就這麼個破房子能值幾個錢?我們又不是什麼有錢人,只是想要回她爸媽生前欠我們的錢而已嘛!」一個中年男人睨了眼老人身後的言小惜,攤了攤空空如也的雙手不屑的回道。
「就是啊,大姑媽你這麼說好像說得我們多不近人情似的,如果小惜能還錢的話,我們何必為了這麼個破房子大老遠的跑來呢?」一個一臉尖酸相的婦女雙手環胸,冷冷的附和道。
見其他的幾個人同時點了點頭,都站在他們那邊,小惜的父母辦完後事才不到一個星期,這些喪禮上並沒有看到人影的親戚現在卻全都出現了,老人心酸的指著眼前的幾個人,氣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直到她身後的女孩子使勁的拉著她的手,無辜的雙眸流露出過于冷靜的沉穩,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想這個唯一疼愛自己的老人被眼前這群人欺負,老人無奈地帶著她搬出了那間房子。
那一年,她十八歲,原本該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一切,她都花在了課余時的打工上,不僅僅是為了幫外婆減輕負擔,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回那間曾經給自己留下美好回憶的房子。
「小惜,天氣這麼冷,下課後記得直接回來,不要再出去打工了,你一個小屁孩還怕外婆養不起你?」老人一臉心疼又寵溺的囑咐道。
「小惜,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看,外婆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蛋塔……」
直到那盒蛋塔放在自己眼前,她才知道,原來外婆連續幾晚通宵幫壽衣鋪納的鞋底,為的就是在她生日這天買她最喜歡吃的東西。
她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利用課余的時間來賺錢,拼命的讓自己不成為外婆的累贅,可是結果……結果她直到現在,都沒有為這個勞累了多年的老人做過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外婆是不是可以生活得更好?她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僅僅為了她們一天的生活費,不用賣掉老家的祖屋來安葬爸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外婆也不會遭到別人冷言冷語的嘲笑,卻只字不提,如果不是因為她,外婆現在根本就不會死……
多少個夜里,她從惡夢中醒來,眼前見到的就是外婆布滿皺紋的臉上那雙擔憂的雙眸,那一遍又一遍的輕聲慰語,曾經在無數個風雨交加的夜里讓她內心漸漸的得到平靜。
多少次,外婆帶著她那滿頭不知何時悄悄爬滿的白發,靜靜的站在冰冷的雪地里等著自己回家,可是她,卻連外婆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甚至連一句讓老人安心的話都來不及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她?為什麼……
「你外婆是三天前去世的,他們說,你外婆可能是年紀大了,腿腳不靈活,一時失足才從樓梯上摔下去的!我們打了你外婆那里留著你的電話,可是一直都沒人接,這是你外婆臨死之前交代我要交給你的東西……」剛剛出去又再次進來的李阿姨將手中一個首飾盒般大小的小箱子放在她的面前。
言小惜呆滯冰冷的眼底終于有了一絲暗光,被淚水掩蓋的視線一片模糊,緩緩的伸出手打開眼前的盒子,盒子的最上面放著一本暗紅色的存折,存折下面,幾件老式的金飾靜靜的躺在盒底,那些金飾是外婆經常會拿出來回憶的,她知道,外婆曾經滿臉幸福的說過,那是她年輕時外公送給她的東西。
「你外婆說,這些原本是想等到你正式出嫁的那天送給你的,可惜……上面存折里的錢是你每個月存入她銀行帳戶里的生活費,除了平日里一些必要的開支,其它的她從來沒有動過,我曾經也問過她為什麼不用,老人很看得開,她總說一入候門深似海,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那里,她不希望你到離開時還欠著別人什麼,這樣你才可以安心的回家……」
安心的回家……言小惜的淚水再一次抵制不出的洶涌出來,看著存折上那每個月都準時匯入的十萬塊,言小惜非但沒有任何的驚訝,反而冷冷的一笑,她是每個月都有給外婆寄生活費,但是從沒有給外婆匯過這麼多錢,更加不可能每個月都有這麼多的錢。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男人,一邊讓自己為了十萬塊錢而不得不留在邢家,任由他們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甚至殘忍的將她的心傷得遍體鱗傷,這邊卻每個月給外婆匯這麼多錢,呵……他是良心發現,為了替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嗎?還是想借此來踐踏她唯一僅剩的尊嚴?
「小惜?」一直陪在她旁邊的孔洛深鎖的眉頭一直沒有放松過,看著言小惜漸漸空洞的眼里時笑時哭,脆弱的樣子讓他心中柔軟的地方像被什麼踫觸了一樣,頓時揪疼不已,他記得柔兒那時也是像她這麼的脆弱,然後就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不,他不要再一次眼看著這個有跟柔兒一樣氣息的女孩消失在自己眼前,雖然他不清楚這個女孩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是他現在身上所有的細胞都在告訴他,他一定要保護好她。
「哎!沒想到前幾天上午還看到阿婆在樓梯口跟你的朋友聊天,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到一轉眼就……這位先生,以後麻煩你照顧小惜了……」李阿姨輕嘆的搖了搖頭,轉頭對一旁滿臉擔憂的孔洛道。
「等等——」言小惜撫著骨灰壇的手頓時一驚,冷聲叫住剛起身要走的李阿姨,冰冷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叫李阿姨心頭一頓,莫名的看向緩緩抬起頭的言小惜,連一旁的孔洛也感覺她突然冷然下來的聲音。
「李阿姨,你說我外婆……去世的那天,我的朋友來找過她?」言小惜語氣一頓,似乎很不想承認外婆已經過世的事實,雙眸緊眯,疑聲問道,為什麼她突然會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就像這些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你知道那個女孩子叫什麼嗎?又或者長什麼樣?」見李阿姨疑惑的點了點頭,言小惜突然激動的道,就像被心底那越來越擴散的不安莫名的牽引著。
李阿姨想了半天,搖了搖頭,她只是剛買完早點回來,並沒有特別注意,不過她總覺得那個女孩子有點面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李阿姨對一臉失望的言小惜道︰「你等等!」。
「我終于想起來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女孩子面熟了,你看——就是這個女孩子,難道她不是你的朋友嗎?」。她轉身從自己家里找出昨天在小區門口撿到的舊報紙,本來想拿回來攢起來跟那些舊廢品一起賣的,她不解的問道。
看著有些破舊的報紙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言小惜神情一凜,瞬間幽暗的眼底頓時凝聚起一股凜冽寒氣,緩緩低下頭,等她再次抬眸時,剛剛漸漸空洞下來的眼底突然迸射出一抹冷厲的殺氣。
身邊的孔洛渾身一震,仿佛被她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寒意震驚,眼中劃過一抹憂傷,這樣的她莫名的讓他感覺無比的心疼。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漸漸的暗淡了下來,天邊一大片烏雲仿佛會隨時強壓在他們的頭頂上一樣,一股強烈的冷風突然掃過這片安靜的小區。
「小惜……你想去哪兒?」丟下屋子里莫名錯愕的中年婦女,孔洛下意識的追了出去,卻在捉住她手腕的瞬間感覺周身一冷,眼前回過頭來的言小惜頓時讓他感到一陣陌生,她的身上再也沒有白天自己見到時的那種清純和柔弱,冰冷的眼底幽深得讓人不禁感到恐懼。
「不想幫我就走開——」她的聲音冰冷卻帶著一股媚態,絲毫不留情面。
「我帶你去,告訴我去哪兒!」孔洛放開她,下意識的出聲問道,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麼她突然之間像變了一個人,但是他知道她外婆的死對她打擊一定很大,白天那種善良柔弱的氣質,現在在她的身上已經完全感覺不到。
可就是因為他知道她的本性並非是現在這樣冰冷決絕,所以他才沒辦法放任她一個人離開,也許是他想在她的身上重新看到柔兒的影子,又或者,莫名之中,他總是覺得這個女孩能解決一直以來壓抑在自己心中的郁結。
車子飛快的重新駛入那條幽靜的小道,車箱里沉悶寒冷的氣息讓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孔夫人隱隱感到了一股不安,雖然她很想知道孔洛送小惜回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可是孔洛上車前卻向自己搖了搖頭,示意她現在不要問。
「停車——」一直沉默的言小惜在車子靠近邢氏別墅大門里終于出聲,冰冷的語氣里蘊含著洶涌無比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