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三月的房間。
巫女一邊收拾著草藥,一邊與離三月絮絮叨叨地說著近幾日中蠱毒的注意事項,卻听一聲吭氣的也沒有,回身望去。
離三月坐在鏡子前,只顧雙手捂臉。
巫女頓時沒好氣地快步上前,打趴下離三月遮著臉的手︰「過幾日,蠱毒就會好了,不用擔心。」
「可是……」離三月還想要辯解些什麼。
「若不是你那麼輕信我的話,也不至于中蠱毒。」巫女果然是故意的。
迎著離三月憤憤又無法發泄的臉,巫女拍了拍離三月的肩膀,又突然想到什麼,快速縮回了手,「只要我想,拍拍你的肩膀,你都可能中蠱毒的。人,唯一信任的只能是自己。」
離三月隨口應道︰「知道了。」
「不過,我給你教訓,總比被外人教訓了好。以後不要這麼大意了。」巫女道,「這幾日,你跟青蛇處好關系。記得勤練口訣。」
一番叮囑後,巫女就要回房。恰在此時,江暮漁端著午食進房,看見巫女出房,行了個禮,再入房間,一見梳妝台邊的離三月︰「咦?你……」江暮漁急急背過臉去,想要忍住笑,卻還是撲哧一聲,背著離三月笑了出來。
江暮漁平常一貫是微笑的,今日卻能被離三月逗笑。僅憑這一點,離三月就能想到自己現在的形象。
「好笑嗎?」。離三月幽怨的聲音在江暮漁背後響起。
「不、不好笑。」江暮漁急急斂去笑聲,轉過頭將飯菜遞給離三月,可偏過去不看離三月的臉的動作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心。
離三月接過飯菜,看著菜盤中的青菜,不禁月兌口而出︰「我覺得,現在的我好像一顆青菜。」
江暮漁看了一眼離三月。剛剛被噴過蠱毒的離三月,此時渾身上下都綠油油的︰「不,我覺得比較像是蔥……因為,起碼青菜還有白梗啊。」
夜間。
吃過晚飯,離三月戴著江暮漁給做的遮臉的笠帽,小心地揭開青蛇的蠱壇。
白日還被打得渾身鮮血的青蛇,經過巫女的一番醫治,大多傷痕都已在綠色的膏藥下看不清了,只有幾道極重的傷痕還在控訴著早上的暴行。青蛇軟綿綿地趴在壇底,卻見離三月揭開壇蓋,不願動彈的身子立刻仰起身,警戒地看著離三月。
離三月快步後退一步,望著青蛇。兩者對峙了一會兒。
青蛇首先懶意沖頭,軟趴趴地倒在了蠱壇上。
離三月伸出雙手,手掌攤開朝上,往後退去。這是表示自己對它沒有傷害的意圖的動作。青蛇果然輕松了許多,漸漸地,蛇身往蠱壇內滑去。離三月打量著慢動作的青蛇,自己未來的蠱蟲。
其實說起來挺不可思議的。青蛇這麼快就傷勢痊愈,離三月的蠱毒卻還要兩三日?是蠱毒難治?還是巫女故意的?要讓離三月深深地記住這個教訓?
不過……正如巫女所說。被巫女教訓,總比被外人教訓好。
待青蛇全身滑入了蠱壇內,離三月立刻走到了蠱壇邊。青蛇「呲——」一聲又從蠱壇內躥了出來,卻見離三月掏出一柄匕首。被匕首的寒光一凜,青蛇躥回蠱壇中,盯著離三月,見她用匕首割破手指,一滴鮮血落在倒了水的瓷碗內。
以鮮血喂蠱蟲,能增進蠱蟲和養蠱人的親密。
在鮮血將清水渾濁了以後,離三月端著那碗瓷碗,小心地將它擱置到了蠱壇內的一角。青蛇一見這意思,就明白了離三月想要馴服自己,早上打斗的憤恨仍在,青蛇故意別過頭去不理離三月。
離三月也不在意。反正過段時間,青蛇渴了,一定會喝。她只想要及早照顧好青蛇,讓巫女教自己更多蠱術,又端了一碗豬油飯給青蛇。離三月坐在蠱壇邊,翻閱巫女給的巫書,念起上面的經文。早晨晚上各念一次巫術經文,能令蠱蟲通神智。
青蛇趴在蠱壇上,瞪著離三月,離三月卻一心念經,視它如無物。
直到臨睡時分,離三月收了書,蓋好蠱壇。回床上坐定,開始默念《御靈術》的口訣。或許是她剛開始練魂,默念口訣時並沒有什麼特殊感覺,可離三月依舊正襟危坐,不敢慢待。
而很長時間內,巫女也沒有再給離三月什麼指點。
一日清早。離三月揭開蠱壇蓋子,里面的血水、豬油飯都少了一些。
青蛇不知道是睡覺還是心虛,愣是別著頭眯著眼楮不看她。離三月滿不在意地又換了一杯新的血水給它。
如此過了兩月余。漸漸地,青蛇不再總對離三月擺出一副敵對的樣子,而開始無奈接受自己被巫女贈予離三月的命運。
七月中旬的一日晚上。離三月一邊端著青蛇晚飯的豬油飯,一邊第一次去嘗試學書上一樣,朝青蛇發出一聲呼喚。命令的嘯聲落下,青蛇立刻高高仰起頭。一雙灰黑色的眼楮緊盯著離三月。
離三月也是第一次用蠱語,見青蛇的態度大變,似又回到以前的敵對,心中一嚇,飛快地抽出腰際長鞭,對著青蛇,威脅地晃了晃︰若它敢動手,立刻要它好看!
然而,青蛇的目光在離三月身上一瞥後,立刻轉向了其他地方,身子滑行著爬出蠱壇,離三月從椅子上跳起,倒退數步,握緊長鞭。
「呲呲——」青蛇滑到了地上,急切地往房間另一頭的臉盆游去。
離三月跟在它身後十步處,皺眉審視。過了一會兒……長鞭「啪」一聲落地,離三月飛快的沖過去端起臉盤,將臉盆內正一臉舒暢的青蛇用力倒了出來。
無暇顧及青蛇對離三月粗魯動作的抗議。望著臉盆里殘留的排泄物,離三月發出一聲哀嚎︰「我的臉盆啊……」
似乎,離三月將喂食的命令錯發成上便所的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