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漁對桃夭有十萬分的好感。所以也只有離三月這一個不入心障的人去擺平桃夭。讓人喜歡的桃夭，應該也有讓老瘸子喜歡上離三月的方法。
找了個時間，離三月拉著桃夭說了一番閨中話。先是說到雙親，桃夭沒有什麼反應，然後是朋友，桃夭也沒反應。也對，有雙親有朋友的桃夭也不會被「不幸輪船」推下海了……
最後說到心儀的人時，桃夭突然點點頭。對離三月暗戀的心情很有感觸。她有暗戀的人？離三月心頭微微驚訝，憑桃夭的相貌，憑桃夭討人喜的手段，照理來說，天下沒有桃夭擺不平的人。
除非，桃夭無法再遇見那人。她這一次，便是穿越海峽，再去尋他？
離三月想通了，就抓著這一點與桃夭說了一通，直說得桃夭兩眼淚汪汪地拉著離三月要認姊妹，之後，離三月再將自己的苦處說出。第二日，桃夭就捧了一只貝殼給離三月︰將這貝殼放到人耳邊，讓人听一個晚上，第二日就會……
隨後，那是離三月第一次知道，桃夭那麼清純的小臉還會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你是不是暗戀江暮漁？
……
將貝殼塞到老瘸子的絹枕前，離三月听了一下貝殼里的聲音。那跟桃夭平時飯前唱的歌謠很像，不過比桃夭柔和的聲音更有力量，更能煽動人心。離三月听了一會兒，就有些入迷了。偏偏還入迷得不能放下貝殼。好在江暮漁後來將那貝殼打掉。過了一會，離三月才平穩了心情。
一支能讓離三月都把持不住的「貝殼之聲」。在听完整首曲子的第二日，老瘸子對離三月的態度驟然友好，也是早在預計之內了︰「我昨夜又考慮過，我們親近一些，也並非不可能。」
與老瘸子親近，有好有壞。好處自不必多說，有這麼一個強悍的朋友。但是壞處︰就算親近了，將老瘸子的身家里里外外全旁敲側擊，打听清楚了。也沒有找到老瘸子的弱點。
老瘸子原名方梵天。在江湖上是個二流高手。有家，有妻，有剛出生的女，卻在十六年前被人利用，為一株奇藥之爭，最後家破人亡，妻女死光。他也掉下懸崖，全身骨折。所幸，機緣巧合下，老瘸子發現了早已絕跡的月青蟲。十六年後回來復仇。
……
將離三月的轉述在腦中反復想了三遍，江暮漁無奈︰「根本沒有有用的信息。前輩的敵人是否是師父？前輩的具體實力？月青蟲？復仇牽涉到四大幫派，有什麼用處？」
離三月也很無奈︰「前輩只是對我比較有好感，又不是百依百順。我如果說到重點，前輩就會立馬轉話題。」
江暮漁沒有回話，他無話可說。
兩人在離三月房里默默坐著。江暮漁倚在床邊的牆上，偏過頭望著窗外一彎殘月。離三月看他的身影一會兒，自覺不好意思，垂下頭想著辦法，偶爾還會瞥一眼江暮漁。
「快三月了吧。」江暮漁忽然道。窗外是下弦月。
「啊？……嗯。」
江暮漁數著手指。四月中旬就將到江南，現在已臨近三月，要趁早將這事解決掉︰「師父和前輩的事再說。雖然我們沒找出前輩的缺點，但師父心計頗深，對前輩出現的事定有準備。我們還是先找了解藥，到時別托師父的後腿。」
離三月應和︰「三月一日是我生辰，我最近在纏前輩靠碼頭休息一日過生辰。如果成了，就有機會再搜尋一遍輪船。」說到生辰時，頭更往下低，努力遏制話中的情緒，像剛才一般的平淡。
偏偏對面的人的情緒還真如剛才一般的平淡︰「做得好。那就這樣了。」
被他夸做得好，開心。可是……那就這樣了？入心障顯真心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溫柔啊︰「三月一日是我生辰。」該送賀禮吧？如果是以前的江暮漁，一定、至少會為了禮儀而送賀禮吧？
「嗯？」江暮漁不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下，又道，「如果纏得前輩同意了，你拖住他。我找空子回船搜查。」
孤身留下搜查輪船，那很危險。如果帶老瘸子出去，半路老瘸子累了想回來，跟著老瘸子的離三月不會有事，但江暮漁被發現，必然不會好過。沒有禮節上的溫柔，可是江暮漁總是將責任攬上身，自覺去處理危險的事，這是不是一種更大的溫柔呢︰「不。我搜查。」
听著離三月拖長了的話，江暮漁扭頭看她，過了一會兒嘴角上揚，走到離三月面前，伸手擱在離三月的腦袋上。
這絕對不是大人安撫小狗的姿勢。因為離三月抬頭時就看見江暮漁的眼神居高臨下。江暮漁比劃著自己與離三月的高度。離三月本身是個比他矮的女子，現在又坐在床上，身高只到了江暮漁的月復上。
「小丫頭。」
小丫頭……她被嘲笑了……
「我已經很努力了。」因為江暮漁在那里，所以離三月不得不去追趕，那是她無法抗拒且樂意之至。但是，是她太笨了吧，太沒有天賦了吧。就算很努力，也沒有看到有多大的進步。依舊是一個小丫頭。
「把命交給一個小丫頭，是多麼傻的人才會做出的事情啊。」江暮漁的話，將離三月的心都打擊到地縫里去了，「但是，現在也只有把命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啊。」
其實，江暮漁將自己分為黑暗中的人，也不盡然。真實的他，有些殘酷，警戒人，不相信別人。但是，並未完全失卻那份溫柔。管他說的話多銳利，現在，他坐在她面前，內斂、看不透的雙眼靜靜地平視著她。這樣就已經足夠離三月陷進去了。
「我努力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種弱小的感覺從我身上一點一點地洗去。我喜歡那種感覺。」
「就算洗盡了。傷痕一旦刻下，就不會抹去。」
「江暮漁……你的傷是什麼？」
江暮漁的眼慢慢地垂下，似乎在追憶過往的事情。如果在入心障的情況下，會說出那個傷口嗎……「我的身體上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個傷口。」
不是離三月想要的回答……江暮漁身上那麼多傷口嗎？混江湖的，也難免會受傷吧，江暮漁可是年少時就入了江湖的。好心疼。離三月看著江暮漁︰「江暮漁。」
「嗯？」
我很喜歡你，我很想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搜查輪船時，你要小心。」唉，說出口時卻成了這個。
江暮漁笑了笑︰「我知道。你也是……」
房間外。桃夭逗弄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溜出房來找桃夭要暮食的軟綿綿。
為什麼軟綿綿會溜出房呢？它的主人在做什麼呢？……對了，應該是前幾天從自己這兒拿走了「貝殼之聲」，現在跟江暮漁在一起，軟綿綿不好意思才出來了吧？
真好呢。隨時隨地都能見到暗戀的人。可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