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更多話能夠說清離三月當時的情緒。只有在江暮漁真的被虎鯨拖進海里時，離三月趁巫女怔了一下時掙扎著跌進海中，能表明離三月的心。
然後，看著離三月跌進海中，軟綿綿也跟隨著游進海里去了。
「徒兒！……軟綿綿！」
緊接著巫女喊聲的兩聲「撲通」落水聲，是江暮漁回憶中最好听的聲音。
江暮漁有關于離三月的一切記憶，就是從離三月這一次跳水開始的。在那之前，離三月是離家小娘子，是師父之女，是一枚關鍵的棋子。然後，她成了離三月，就是離三月，僅此而已。
看見了虎鯨和停住對虎鯨的攻擊看了一眼自己的江暮漁，離三月立刻發動「扭曲」技能。不管自己在剛才釋放技能後已經精疲力竭，不管技能對強悍的虎鯨造成不了什麼太大的傷害，離三月心里想著的就是救江暮漁。
看離三月賣力的攻擊，軟綿綿也快速地游到虎鯨身邊，對著它又啃又打。
江暮漁才醒了過來。他一只手被虎鯨咬住，另一只手握著「風絕」，往虎鯨身上一下一下地刺。
海中的虎鯨不比剛才撕咬輪船的虎鯨凶狠，它只是受了江海的驅使不得不去行動。現在，它僅僅咬住江暮漁的手臂，加上搖晃江暮漁，使他頭暈目眩無法行動，同時加快江暮漁的流血。
鮮血在一人一鯨的周圍彌漫，有江暮漁的，更多的是虎鯨的。鮮血吸引了不少海洋生物，但是生物一旦接近，就會在離三月的扭曲磁場下失去控制。她對強悍的虎鯨構不成多少傷害，但對付這些小魚小蝦還很是輕松。旁觀的，竟成了最先死的。
過了一會兒。江暮漁輕輕搖了搖被虎鯨晃得頭暈的腦袋，看著周身的虎鯨和自己的鮮血。虎鯨流血比較多，但是虎鯨的個頭很大。江暮漁太小。所以對這場戰局，還是不要太樂觀。
江暮漁覺得該對離三月說一下，謝謝她救人的好意。但江暮漁若月兌險不了，再拉一個人也無濟于事。于是，趁著刺虎鯨累了的間隙，江暮漁朝離三月比劃了一下︰「離開。」簡單的話，簡單的手勢，沒時間去比劃復雜的。
可離三月沒走。
「笨蛋。」
離三月笑了一下。
難道自己救人就是笨蛋？那麼在冰室，江暮漁浪費最後的內力救離三月，是不是笨蛋？他救了她，她也該救他。她是不想死，也未必能憑自己的能力救他。可是，她一旦下水，為了離三月和江暮漁兩人，起碼巫女一定會出手吧？離三月這不是尋死，離三月是要救江暮漁，要保護江暮漁。
「大笨蛋！」巫女惡狠狠地罵了一聲，還是準備去救人。誰叫離三月是她的徒兒呢……
然而巫女動手之前，老瘸子第一個出手了。
老瘸子得救那兩個人。跟了自己一年的江暮漁，跟天拳幫有關的離三月。不然，老瘸子這一年大江南北就算是白跑了！
看著巫女和老瘸子在救已經落水的二人，桃夭感覺自己的心更是被震了一下。單純的什麼都不知情的桃夭被感動了，她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落在地板上，又滲透了這艘被折騰得半破舊的輪船，一小滴一小滴地落進江海內……
江海似乎平靜了一些。正在倒塌的海牆停頓住了。
但是，焦急的眾人都很可惜的沒有發覺這一點。他們只注意自己的攻擊力落到海內會減少多少，他們還能不能趕在時間前救起二人？
離三月感覺她等不到那一刻。她的頭因為不斷地念咒語而頭痛欲裂，全身血氣沖騰。她想要停下來喘息一下，但是又怕喘息後又得重新開始念咒語，然而不停，她又難受得像下一刻就會暈過去似的。
江暮漁也察覺到了離三月的超支狀態。但他能怎麼做？他勸不走離三月，更帶不走她，他自己都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
叫軟綿綿帶她離開吧。可軟綿綿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如果救不了人是不會離開的。
咒語聲漸漸含糊，終至喃喃停止。離三月是第一個撐不住的，頭疼得像是這腦袋簡直不是自己的。她的眼楮半眯著，僅剩下不肯閉眼讓江暮漁從自己眼中消失的力氣，身子漸漸往海底下沉。
軟綿綿連忙放開虎鯨，朝離三月快速游去，想趁著離三月意識不清時帶她離開。
江暮漁知道被咬住手臂的自己戰勝虎鯨的可能很小，但是一直拔劍相刺︰生存的本能，不甘心死去，以及，在離三月注視的目光中要做個不放棄的人。現在，江暮漁望著離三月漸漸離開……
「通——！！！」
又是一聲巨大的落水聲。即便是在這听不清聲音的海里，還是那麼震耳欲聾。江暮漁渾渾噩噩的意識被一驚。闖入腦海中的第一個猜測︰難道，水牆倒塌了？
軟綿綿本來帶著離三月往上游，想到可能是水牆倒塌。水牆的巨大沖擊力，將與水下的水壓相互應和，死亡的幾率是百分百。怔了一下後，軟綿綿竟也不逃了，卷著離三月飛箭一般的射向江暮漁和虎鯨，準備躲在虎鯨身下。
虎鯨還在悠然地搖搖晃晃江暮漁。對于即將蔓延到這里來的水沖擊無視。
那不可能是水牆倒塌。落水的聲音太輕，落水的範圍太小，沖擊的水流太弱。江暮漁想了一下，又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事實上，那是輪船落水的聲音。
老瘸子幾次出手，黑紗到了水中都變成軟軟的，不能到達二人的地方。情急之下，他放棄了一直卷著的輪船，準備親自入水救人。巫女準備與老瘸子同行。留下桃夭獨自坐在飛著的蠱蟲上，面對著漆黑的夜和面前作隨時倒塌模樣的水牆，桃夭哭出了聲音。
「嗚……嗚……」淒惻的聲音低低回響在天空之上，那個美麗的淚人兒蜷著哆嗦的身子，雙肩隨著哭泣而一抖一抖著。梨花帶雨的模樣，便是再心硬的人立在她對面，也不由得彎，溫柔地擦拭她的眼淚。
有什麼可大不了的呢？在桃夭的世界中，至不過，哭一哭。定然有人會為她消去一切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