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歸家路 (一百三十三)此生永訣(上)

作者 ︰

「七師姊!」離三月在偏殿外听見六師兄、七師姊的聲音,一進門,赫然見遠道而來的二人,一時間激動得忘了禮儀,直接纏上半夏,「你怎麼來了?我好想你們。」激動過後,離三月環顧四周,見六師兄看著親近的二人,蘇無趁著閑隙在吃瓜果,離仇去換衣,唯獨沒見著那個人,帶著一點期盼,更多是害怕,扯著半夏的衣袖小心地問,「家母?」

「師母沒來。」

「那你們怎麼好拋下家母來江南呢?」離三月急了。

「那你怎麼好意思拋下我們來江南?」半夏堅決反駁,圓溜溜的虎目一瞪,很有河東獅吼的風範。

離三月嚇得身子一縮,下意識要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討饒,忽然間,鼻子一酸,松開了半夏︰「我知道我當初做錯了,不過,來江南的一路我也走得艱難。七師姊,你現在還要責怪我。」

半夏見多了離三月裝委屈裝可憐的樣子,真想敲著離三月的腦袋,給她一個狠狠的白眼。既然當初偏要來江南,現在就別怪什麼艱難。可是,每一次都會柔下心腸,拉著她到軟塌坐下︰「好嘛,你受了什麼委屈?跟我講。」

離三月想說,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有些話也是說不得的,將眼淚吞回去,拿手巾揉了揉鼻子︰「沒什麼,其實,挺好的。好歹我都到江南了,好歹我一路見了不少新鮮的玩意。」

「平安就好。」陌秋插嘴道,「那日,你跟二師兄走後,我們想查你們的馬車、住的客舍,可都沒查到,偶爾查到你們在哪兒暫歇,不多時就走了,行蹤飄忽,我們也無力派人保你平安,只望二師兄能照顧你。」

「要查我們行蹤確實很難。我們上天空,去雨林,走雪山,游水路,都是偏僻無人之地。」離三月看半夏不待見自己說起危險的遠游的模樣,想說話,看看周圍,就他們幾人,卻還是與半夏附耳,「七師姊,武林大會後,我就跟你回去。」

「你知道就好。」

內室。

「艾小娘子逝了?」顏一听到離仇的話,心里有點小小的高興,他本來就不喜歡艾草與逍遙在一起,艾草死了,于他是件好事。不過與逍遙一起久了,被逍遙那近乎好管閑事的善心感染,也有一些難過,畢竟死者為大,為她哀嘆了一聲,「才十六歲的小娘子。離公,您白發人送黑發人,可得保重。」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有些人說逝者可憐,我倒覺得生者可憐。艾草逝了,可以不必再想、不必再做,她在十五芳華、年紀正好的時候逝去。活著的人還得過日子,看著一年一年過去自己一年一年變老。艾草逝了,我倒是為她高興。」離仇道。

離仇這話,沒點年紀的人接不上來。顏一無所應答,只笑了笑應付場面。

還是說回正事︰「其實,我膝下還有幾女,長得不比艾草差。」離仇只要想收養女,養女們能從白雲山莊一直排到白雲山下。不過,肯定是沒有艾草的八字好。

艾草都死了,還惦記著妃嬪的事呢?「這事我不能做主。聖上也不是什麼女子都要。」

離仇心中更惡艾草。什麼事自己都安排好了,偏偏艾草出這事。別說艾草可憐,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艾草的事,我會向聖上回的。」

听見聲音從內室傳出,腳步聲越走越近,偏殿的幾人停了說笑聲,起身靜待離仇出現。卻見一黑衣青年先出來了,離仇緊接著走出來。

黑衣青年什麼來頭?敢走在離仇的前面?

離三月看那黑衣青年很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畢竟已經過了一年,畢竟當初只是在雨林匆匆一見。離三月只好盯著青年瞧,企圖想起。

顏一感覺到有一道眼神從旁邊投過來,而且一直盯著自己,也回望過去。離三月當初在雨林的樣子,跟現在穿著禮袍的樣子大不相同。但是,離三月當初的出場實在令人記憶深刻。顏一看著她一會兒,終于認出來︰「那個遇上山洪的!」

這句話,于半夏陌秋是听到了,離三月遇上山洪?

這句話,于離仇是听到了,顏一認識離三月。既然顏一在,小皇帝很有可能在。離三月跟小皇帝很可能認識。

遇山洪可不是什麼可招搖的好事。離三月就是不想引來師兄師姊的擔心,才說自己其實挺好的。結果,被顏一給一句話戳破了。離三月真恨不得狠狠白一眼顏一,但瞧離仇與顏一的關系,自己不能對顏一頂嘴,憋著氣悶地轉話題︰「時隔一年,沒想到還能再見。吳郡當真是我的‘福地’。」

離三月還能認出顏一,讓顏一很高興,張口便道︰「離小娘子自謙了。一年前分別後,主公常常提起你,我回去跟他說這番見到你,他一定高興。」這話,場面話更多于實意。

卻讓離仇听入了心。離仇打量了一下離三月,離三月有什麼花容月貌麼?不,是個清秀靈氣的佳人,可絕對算不上傾城美人。這樣的人過了一年還能讓逍遙記得,不簡單吶。找什麼美人養女,算什麼八字,最好的人不就在他眼前麼?

之後的盟主登位、通告江湖、萬人恭賀、酒席歌舞,離仇全都多放了一分心思在離三月身上,愈觀察愈覺得離三月懂事、有分寸,心中對離三月愈發滿意,心里算計︰等武林大會後,就與離三月說說這事。離三月素來看重家和,不違逆自己,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由不得她。

離三月拉著半夏,尾隨在離仇的側後。她今日穿丁香色素紋撒花的袍服,穿紅色太張揚,穿黑色太莊重,大會是喜事,就選了較鮮亮更雅麗的丁香色,襯著她清秀的臉,笑容因最近江暮漁的事顯得略帶疲倦,見到師兄師姊還是強作開心。真好,她那時笑的還是開心的,想到就要回家還是開心的。她沒想過,有一天她不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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