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千年時光,無數次夢回深處,她都會回到這里,這一幕相遇與一見鐘情,反反復復在記憶里,不消不散江山待良辰32章節。
她站在高大俊朗的男子面前,雙唇顫抖著,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無比卑微的,仿佛要低到塵埃里去。
天界里最驍勇善戰的天樞星主,心懷天下蒼生,何曾會將她這樣一個小小的辰族女子放在心上?
「你終于來了……」
天樞星主見到靈音,並不驚愕,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早就料到她會出現一樣。
「你……知道我會來嗎?」。
反倒是靈音很是驚訝,這個場景,與她曾經的記憶完全不同。為什麼會是這樣?
「辰族少主,是嗎?」。
天樞星主揚起那張與軒轅恆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眼角少了那道青冀龍紋,寬大的白袍在風中瑟瑟抖動著,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靈音不知所以地點了點頭。
天樞星主于是彎起嘴角灑月兌地一笑,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是這個樣子的,真是啊,明明過了這麼久,卻好像是什麼都沒變的樣子。你說,多有趣啊!」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走向靈音,揚起眉宇,抬手用指尖勾了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起她的臉來。
靈音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這一切都顯得如此不真實,千年來她一直深愛的那個人,此刻就在站在面前,用一種寵溺而愛慕的眼神望著自己。
如果不是夢,這又是什麼呢?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
男人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淺聲說著,仿佛某種蠱惑,直入心底,讓人無法動彈。
靈音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扼住了喉嚨,發不出一點兒聲音,甚至連動都不能動,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瞪大眼楮,听男人溫柔的語氣百轉千回,在她耳畔道︰「我一直,在這里等你啊!」
「為……為、為什麼?」
靈音呆住了,眼中流轉著五光十色的波光,羽睫抖了抖,幾乎要落下淚來。
天樞星主衣袖一揮,勾著靈音的手橫過去刮了她的鼻尖,笑道︰「傻丫頭,你說呢?」
等我……你一直在這里等我?
千年的時光,你一直都在這里等候嗎?
在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等待我再次出現嗎?
靈音的眼中水光閃爍,她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心中做了某種決定。忽然後退了一大步,看著天樞星主,揚起頭朗聲說道︰「你不必騙我了,我知道,這里只是夢……」
只是夢而已啊,雖然我是那麼期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我無法自欺欺人,活在虛幻的夢里,又有什麼意義呢?
「哦?」
男人驚愕地撇撇嘴,一手托著下巴,似乎是在思索,笑道︰「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在騙你呢?」
「天樞星主此刻早已經轉世為人,又怎麼會此時此刻,還在璇璣島呢?」
靈音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軒轅恆優雅而笑的模樣。如果她剛剛心中哪怕有一點點松動,相信了面前的這個人,那麼,她便會永遠被禁錮在這個夢里了吧?
好在,她還記得他,那個注定要成為人間帝王的北寰東王,她全部的愛,都已經給了他,而千年前的那一次燦若驚鴻的相遇,注定將成為彼此心上的那顆朱砂痣,永遠銘刻,但永遠擺月兌不了傾其所有都永遠無法擁有的宿命江山待良辰章節。
「還挺聰明!」
天樞星主爽朗一笑,目光中頗為贊許,衣袖一甩,無奈道︰「罷了,罷了,你回去吧!」
靈音順著他所指,轉身看去,原本濃密蔥郁的山林,此刻中間卻憑空生了一條石子路,一直延伸到濃霧之中,不知盡頭是何處。
「你命不該絕,他在那里等你,去吧!」
面對靈音的疑惑,男人朝她溫暖的微笑,靈音這才又轉過身,堅定地,大步朝著濃霧中走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男人望著靈音的背影,輕聲嘆了口氣,寬大的白袍在風中驟然化為細碎的光影,赤色紅衣鮮艷的,仿佛染紅了半邊天空。
「我終究,還是留不住你啊!」
唐驚雲淒然一笑,伸臂在面前劃了個虛無的半圓,所到之處,絕美的仙境景緩緩退去,只剩一片虛空寂寥的蒼白混沌。
「罷了,罷了,終究是我自作多情了。」
唐驚雲立在原地,平攤手掌,紅光漸漸凝固成光球,懸浮在掌心之上。
那團紅光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擴散開,顏色稍稍淺淡,其中依稀有人影掠過。
白衣少女在林間穿梭嬉笑,身邊鮮花盛放,彩蝶環繞,美不勝收。
白衣少女坐在懸崖邊的石階上,雙手托腮,凝眉惆悵。
白衣少女盤膝打坐,身上蒙了一層淡淡白光,寧靜而高雅。
千年來,你只記得與他的那次初遇,卻忘記了那個違背天界仙規,私自將你帶上璇璣島的人了麼?
……喂,你的琴彈得真好听,你叫什麼名字啊?
……你干嘛不說話!沒禮貌!
……你明明是個男人,干嘛穿件紅衣服呀!
……我能跟你做朋友嗎?你教我彈琴好不好?
是我先遇見了你,可是,你愛上的那個人,並不是我。
唐驚雲想著,目光漸漸悲傷失落,掌心的紅光一點點被他握拳捏碎,從指間滲出來,殘淚如血。
此刻,除卻祝福和守護,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你這個見天兒沒正經的家伙,憑什麼就那麼好命!」
大紅衣袖一甩,幻象中,軒轅恆趴在靈音床邊,因為疲倦而沉沉睡著。唐驚雲望著那個背影,抱怨地暗罵了一句。
明明你我都是星主之尊,天璇哪里不如天樞了?憑什麼你就是救民于水火的帝星,我卻從頭到尾都是個算卦的……
不過,若是按著心中所願,我倒是不怎麼願意攬這種拯救蒼生的事兒。
樞為天,璇為地,這蒼茫大地,一人一琴,隨心而去,何處不風流?
麗水河畔,十里河岸,一襲紅衣立于畫舫船頭,柔而不媚,俊朗中不失英氣,相貌竟是比女子還要美的天姿國色。
身穿流雲錦衣的女子懷中抱著琵琶,指尖輪轉輕彈,仿若流水般的旋律便傾瀉而出。
她凝望著紅衣身影,櫻唇輕顫,柔聲唱道︰「山有桂兮桂有芳,心思君兮君不將。憂與憂兮相積,歡與歡兮兩忘……」
曲調婉轉悲傷,唐驚雲听她唱完,終于緩緩轉身看向她,黯然道︰「秋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秋媛媛將琵琶交給身邊的侍女,翩然起身,明目巧兮,笑道︰「情之所系,媛媛也無可奈何,不求與公子托付終身,只求……」
她頓了頓,走到唐驚雲面前站定,抬手撫上他的臉頰,見他還在等著自己說下半句,于是干脆彎起眼眸,忽然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輕輕一吻。
「……與君互為知己,共患難,同歡喜。」
「同歡喜,共患難……」
唐驚雲在心里重復著秋媛媛的話,這明艷燦爛,如同盛放玫瑰的女子,愛恨分明,對待感情是極為執著的。
他們相識不過數年,原以為萍水相逢,不知不覺,竟然也會在傷悲時,跑到她這兒來討一杯酒水喝,听她彈一曲琵琶,不管怎樣,有個人陪在身邊,總歸沒那麼寂寞了。
可是,他遲早是要走的。
若是我給了你希望,又讓你失望,那該多麼殘忍啊?
終究不如,從一開始,就什麼都不曾擁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