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謙一進來,眼楮先在卿青的臉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才一一見過其他人,在鄒金麟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先前听親家夫人說你受了傷?」待宋之謙坐下,鄒老夫人便關心的問道,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卻並沒有瞧見哪里受傷的樣子,只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只是小傷而已,多謝鄒老夫人關心。」宋之謙身面向鄒老夫人說道,雖然恭敬卻也冷/冷淡淡的。
「是啊,不過是些小傷。」宋夫人笑著說道,怕鄒老夫人追問是因何受的傷,忙接著說道︰「親家女乃女乃一路奔波定是沒有歇息好,又難得來蓉城一趟看青兒,不如就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吧,我讓下人們去收拾個干淨的院子出來,好讓你們住下休息。」
「這怎麼好意思!」鄒老夫人原是沒打算住下的,想想又猶豫了,遲疑的沒有拒絕宋夫人的好意。
「這有什麼,這里是青兒的家,您老人家到孫女家來住還這麼客氣!在說我娘也難得到這里來,也是湊巧了,沒事的時候,您和我娘還能一起說說話呢!」宋夫人笑著說道。
「既然親家這麼客氣,那我老婆子就厚著臉皮在這里住幾日了。」鄒老夫人笑著說道。
「那敢情好,我一個老婆子住在這里,他們大過年的成天忙的很,我又不好纏著不放,有老姐姐在就太好了,說起來我也有好些年沒有去過京城了,也不曉得京城有沒有發生變化,老姐姐,你可要好好的跟我說說才是。」江老夫人年幼的時候也在京城住過,也見過不少官家阿德女眷,原還以為正四品官員家的老太太不好相處,沒想到鄒老夫人一臉的和氣,說話也一點官家的傲氣也沒有,便不由自主的親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說道,若不是她老宋家住的是宋夫人的荷香園,巴不得能跟鄒老夫人一起住呢。
「瞧我娘說的,好像我們虧待了她一樣,我可是一有空便陪她說話的!這麼些天,連我剛出生的事都拿出來說了好些遍了,還嫌我呢!」
宋夫人和江老夫人母女二人幾日相處下來,比以前親昵了許多,也能輕松的玩笑了,見江老夫人嫌棄自己,撅嘴說道,倒有些像是在娘面前撒嬌的小女兒了,惹的鄒老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卿青和鄒金麟也陪著笑了幾聲,卿峰瞪著大眼有點懵懂的樣子,不曉得大人們都在笑什麼,臉上卻也帶著傻呵呵的笑,只有宋之謙一直臉上淡淡的,一點笑意也沒有。w2vq。
「瞧我,只顧著說話,都忘了時辰了。」笑鬧了幾句,宋夫人偏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見天色不早,忙笑這說道,轉頭責怪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寒露,「你也真是的,我糊涂你也糊涂了,都什麼時辰了也不提醒外面擺飯,對了,讓王嬤嬤去把南邊的望江苑收拾出來,那里離青兒他們的涵瀧軒近,老太太想找青兒說話的時候也方便些。」宋夫人對寒露說完,又轉頭對鄒老夫人說道。
鄒老夫人是客,自然听由主人家的安排,忙笑著點了點頭。
寒露得了吩咐,正要轉身離去,卻听卿青開口道︰「娘,鄒女乃女乃難得來一回,正好相公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想搬到望江苑去陪她住幾日。」哪謙瞧人。
卿青話一出口,正廳里便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視線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宋夫人不曉得一向溫順的卿青,為何會提出這樣有些無禮的要求,忙瞟了一眼旁邊的宋之謙,見他臉黑了下來,便猜測許是他們小兩口吵架了,正猶豫這該不該答應卿青的時候,鄒老夫人便笑呵呵的開了口。
「呵呵,青兒丫頭無禮了,還請親家別見怪,都是我這老婆子寵溺壞了,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她便喜歡粘著我,三天兩頭的跑到我的院子來不肯回去,沒想到如今出嫁了還沒有改掉這個毛病,不過我倒也喜歡被她這樣粘著,這些日子不見她,我也怪想念的。」
听話听聲鑼鼓听音,鄒老夫人這麼說,不也是想要讓卿青陪著自己嗎?宋夫人听的出來,自然也不好裝傻,也笑了笑,道︰「老太太疼青兒,這謙兒早就對我說了,既然這樣的話,那青兒便搬去跟老太太住幾日吧,只是酒宴的事你可別忘了,帖子都發出去了,老太太也正好留下來熱鬧熱鬧!」
鄒老夫人不曉得宋家有什麼酒宴要自己參加,轉頭去望著卿青,卿青心里卻是一驚,她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宋夫人以為她和宋之謙在京城辦了喜宴,所以才只在蓉城擺擺酒席便罷了,可是鄒老夫人是曉得底細的,若是她問起來,兩廂一對,那豈不是要穿幫,登時頭上的汗都出來了,下意識的去看宋之謙,卻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心中一惱,倒是有了主意,對鄒老夫人道︰「宋家在蓉城有不少來往的商家,相公每日打理鋪子里的事情,自然沒有時間再去管其他,所以我婆婆想讓我多接觸那些商家的夫人們,將來凡舉人情往來方面的事情我也好幫著打理,正好現在又是過年的時候,便索性把所有人都請來一起聚聚。」
卿青說完,看了宋夫人一眼,宋夫人素聞京城的女子比別處的規矩多,心想卿青這麼說定是有她的深意,且她說的也沒錯,便對鄒老夫人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那倒也來得巧。」鄒老夫人雖然心有疑惑,卻也沒有說出口,只看了一眼卿青。
卿青曉得一會定是逃不月兌讓鄒老夫人一頓詢問,可是不管怎麼樣現在糊弄過去了,便松了一口氣,低頭斜了宋之謙一眼暗哼了一聲,有什麼了不起了,不用你我也能安穩過關。
因為之前為了迎接灝王爺來宋府,宋之謙借著整理松柏園的機會,把其他的園子也都整理了一遍,所以望江苑只需讓丫環們去掃掃塵便好。
用過午膳,望江苑便都整理好了,鄒老夫人與江老夫人、宋夫人又用了茶,說了會子話,宋夫人見她面露疲憊,便讓卿青帶著她到望江苑去歇著了。
鄒金麟雖也趕了幾日的路,可畢竟年輕,又是頭一回到蓉城來,提出到外面去轉轉,原是想要請宋之謙陪自己一同出去的,听說他傷的是腿,便也不好強求了,一個人帶著小廝晃晃悠悠的出了宋府。
望江苑是涵瀧軒旁的一座臨湖的院子,院子不大,正對院門便是三間屋子,前有抱夏,後有暖房,左右兩間還帶著耳房,正好適合鄒老夫人和鄒金麟住。
卿青和鄒老夫人進屋的時候,地龍已經燒了起來,原本冷冷清清的屋子已經有了些春意,正對著的紅木雕花圓桌上擺著個小巧精致的紫銅香爐,真渺渺的冒著煙,許是怕鄒老夫人不習慣南方的潮濕,屋子里還燃著一盆燒的旺旺的木炭,不時發出炭火咋咧的聲響。
「趕著打掃,也不曉得有沒有遺漏的地方,還請老夫人見諒,屋子里已經備著熱茶點心,外頭的兩個丫環都是听話懂事的,老夫人若是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她們便是了。」王嬤嬤滿臉堆笑的說道。
「有勞了!」鄒老夫人和氣的左右看了看,道︰「讓親家費心,我看著挺好!」
雖是隆冬,南方比起北方還是要濕重許多,可是鄒老夫人也不是挑剔的人,看著一應的用品配備已經很高興,不住的點頭。
「老夫人滿意便好!」王嬤嬤先前也見了鄒老夫人曉得她不是難伺候的人,見自己在這里站著,鄒老夫人和卿青也不好說話,忙告了罪先退下去可。
鄒老夫人在屋子里走動了一下,選了右後方的暖房和卿青說話,緋兒和慣常伺候鄒老夫人的藍綃忙把暖炕上的靠枕引枕規整好,又鋪開了加了層織錦緞面的獸皮炕褥,到外面的火爐上沏好了茶端進來,擺上四色糕點,這才扶著鄒老夫人和卿青坐了上去。
「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都出去歇著吧!」鄒老夫人舒服的靠在大引枕上,由著藍綃把獸皮炕褥拉到胸前,開口說道。
「是!」藍綃柔聲應道。
因著卿青在鄒府的時候時常往鄒老夫人的院子跑,藍綃和緋兒在鄒府的時候便交好,分開這麼些日子自然也有私房話要說,兩人對視了一眼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說吧,都遇著什麼問題了?」待兩個丫環一出去,鄒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一雙滄桑卻一點也不渾濁的眼楮直直的望著卿青,像是要穿透她的心一樣,雖然她們不是親祖孫,可是鄒老夫人卻是真心待卿青。
「哪有什麼問題,鄒女乃女乃也瞧見了,我婆婆是個和善的人,外祖母剛接到府里來,自然也不會為難我,相公••••••」說道宋之謙,卿青頓了一下,有意那麼一刻還真想把他要納妾的事情說出來,可是又一想自己畢竟跟他不是真的夫妻便忍住了,笑了笑道︰「相公除了平日忙了些,對我也是好的。」
卿青說完,鄒老夫人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半晌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你在府里住著的時候,我自認帶你不薄,也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孫女看待,可是現在看來你還是跟我不親,這才嫁出去多長時間,便跟我外道起來了,連句真話都不同我說了,也罷,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回去吧,我讓人去尋你金鱗大哥回來,我們還是趕緊回京城的好。」說著,鄒老夫人面色一沉,便掀了炕褥,作勢要下來。
卿青見鄒老夫人惱了,著了急,忙從炕上滑了下來,還來不及趿上鞋子,便趕緊走到了她的身旁,硬拉著獸皮炕褥往她老人家身上蓋,道︰「女乃女乃別惱我,我也是看女乃女乃難得來一回,不想讓女乃女乃煩心,所以才沒有同女乃女乃說,哪里就跟女乃女乃不親了,女乃女乃如何待我難道我是傻得,還不明白嗎?」。
「即是這樣你就同我說說,我不怕煩心,就怕你的日子過得不舒坦!」鄒老夫人雖然被卿青按在了炕上,卻依然沉著臉望著她。「我老婆子雖然不定用了,可是吃的米比你吃的鹽還多,有什麼事還是能與你出出主意的。」
「女乃女乃!」卿青柔柔的喚了一聲,到了蓉城以後,和宋之謙相處還算融洽,宋夫人也從未為難過她,府里的下人更是听話,就連剛來宋家的江老夫人也對她疼愛有加,可是卻從未有一個人對她說過這樣貼心的話,卿青忍不住鼻子開始泛起酸來,眼眶也紅了起來。
鄒老夫人見狀也心疼起來,拉著卿青在自己身邊坐著,伸手攬著她的肩膀道︰「你知我疼你,原是想把你嫁給我的親孫子,這樣也好讓你陪著我,時時見著,卻沒有想到會出那樣的事情,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宋家的人對你頗有微詞?」
自古女子重名節,別說婚前與未來的夫君同床了,就是見上一面都是難的,何況卿青還是在跟宋之謙根本不認識的情況下被人設計到一起去的,這事想來即便是在相比士大夫家要開放的商家,也是不能容忍的。
想到這個,鄒老夫人又開始恨起紫煙來,也怪自己沒有看好身邊的人,才讓她有所奢望,從而害了卿青,遂心疼的又緊了緊攬著卿青的手。
卿青聞言卻搖了搖頭,道︰「倒不是因為這個,京城里的事只有相公和何洛曉得,他們都不曾對外面吐露半句,所以宋家的人也都不曉得。」
「可是你已經••••••」鄒老夫人卻不信卿青的話,頗又深意的看了卿青一眼,隱晦的說道。
即便宋之謙和何洛不說,可是看樣子卿青和宋之謙已經圓房,這事自然也瞞不過宋夫人,新婚之夜沒有落紅,難不成宋夫人便不會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