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森 第十一章 命運的惡作劇

作者 ︰

是誰在哀嘆?把這份寂寞肆意渲染。是誰在幽怨?混亂了時間抽離後的色彩。

那些不經意的插肩,最終釀成了不可回頭的滑稽和荒誕。

是錯誤嘛?是命運的作弄嘛?還是冥冥之中不可回避的指引?

多想讓一切回到原位,拉回我們都還不存在的年代,來避免這一場悲劇的降臨,但是,時間,卻用事實抹殺了這一單純的念想。

于是拼命抬頭仰望,卻始終找不到方向;于是努力尋找夢想,伸手觸模的,卻發現並不是理想的星光。

「什麼?瘋了?你們在開玩笑吧!!!」關棨對著楊醫生叫嚷道。

「你听我仔細解釋給你們。古蒻這孩子是受了嚴重的驚嚇,導致間歇性神經失常,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應該會恢復正常的。」楊醫生推了推眼鏡說道,「你們還是先回去吧,今天就暫時不要探視病人了,免得給病人造成更大的刺激。」

「您的意思,她還是瘋了,對吧!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她平日里雖然膽子是小點,但是精神上一直沒問題啊,你們說是吧?」關棨還是不死心的。

「小伙子,不要激動!听醫生的吧!楊醫生是精神科方面的權威,在市里,甚至是省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你應該相信她的診斷!」哈局長在一旁讓關棨保持冷靜。

「您是哈局長吧?我站在醫生的立場為病人考慮,建議你們今天還是不要給病人錄口供了,免得給病人更大的刺激。您還是明天再派人來吧。對了,時間到了,我要去給其他病人復診了,你們請便,不過,最好不要打擾到病人的休息!!!」說完,楊醫生就轉身離去,哈局長和幾個警察也跟著離開,只剩下關棨這一幫人站在醫院的走廊里愣神。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怎麼就進了醫院呢?還,弄成這樣?」姚奭文開口問道。

「不都跟你們說了好幾遍了嗎,還問!你再問我們也還是這幾句,跟警察說的也還是那幾句!!!」深深不太耐煩的回答。從發現古蒻不對勁到通知晁宸他們,一直到送古蒻進醫院,在醫院被警察詢問,這幾句話深深和秋天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實在不想再重復了。

「對了。你們那邊怎麼樣了?警察來了之後,哈局長讓小童幫我和深深直接把古蒻送到了醫院,那你們呢,那件密室有什麼新的發現沒?」秋天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密室的情況。

「現在還沒什麼太大的發現。警察套取了外面草叢里的腳印,在密室里也找到了幾組指紋,哦,還有那些染著血跡的繃帶,全都一股腦兒的帶回去作分析了。」晁宸想了想繼續說道,「哈局長在密室有問道外面為什麼再次來到後山,我不想隱瞞,就把深深偷听到他和深老爺說話以及我們的一些猜測啊,再次去後山的一些動機啊,全都告訴哈局長了。」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事情的演變已經遠遠超出我們能控制的範圍了,我們,縱使有心,也無力啊!我們還是回去吧,听醫生的吩咐,別打擾古蒻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秋天嘆了一口氣。于是轉身離開,經過古蒻病房時,還是忍不住從門上的小窗里看了一看︰古蒻穿著自己的衣服(因為她死活不讓人靠近,所以護士小姐也就給她換不了病服),靠著牆角,蜷縮著坐在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腦袋耷拉著,眼楮看著地面一動也不動。秋天趕緊轉了過來,加快步伐向前走。

葉怡秋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糟糕過,哪怕是自己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從來沒有見過父母,哪怕是小學被一群孩子叫野丫頭或私生子,也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糟糕過。那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那種在黑暗中模索的迷茫,那種每天都緊繃神經的高度恐慌,感覺好像要把周圍的空氣都一點點抽離,直至窒息。秋天這段時間一直在想︰如果時間能回去該多好,如果當初沒有計劃來染城,如果當初沒有私自去後山,如果當初沒有進墓群,那麼,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麼,我們是不是還是那群長不大的孩子,我們無憂無慮,我們在最後的學生時代,揮霍著青春,享受著人生。第一次,秋天這麼否定自己,這麼強烈的感受到自己的無能,那些偽裝起來的堅強,那些咬著牙關的不痛,好像都快崩塌了。

秋天仍憑自己的淚水充盈眼眶,然後肆意的劃過臉龐,她甚至可以感受自己緊握的雙手在不停的顫抖,但是,當走出醫院大門時,她還是用顫抖的雙手擦去了淚水,因為她有種莫名的預感,這一切的發生,這一切在大家眼里就好似地經歷煉獄般的痛苦,才剛剛只不過是個開始。

一路上,大家都不說話。這樣的沉默在以前是從來沒有的,而現在,大家卻只能被迫接受。其實每個人都在心里不停的猜測,想象,或過去,或未來,或現在。但是接下來要面臨的事情,仍舊是一道算不出答案的方程式,不到最後結果,永遠不知道那個解到底在哪里。

剛踏進深家大院,深深就看到自家的客廳燈火通明。「有客人來了?這個節骨眼兒,還會是誰啊?」深深剛轉過走廊,就看見一對中年夫婦坐在客廳的木椅上,女人不停的抹眼淚,而那男人面色沉重,一直跟爺爺在說些什麼。深深正在納悶兒,就被一旁的貴叔看見了︰「深深,這是青雨的父母,你們都過來吧。」

大家一听是青雨的父母來了,一時間都面色沉重且有帶著些尷尬,但還是都進了客廳。深深這才瞧見,青雨的媽媽眼楮都哭腫了,而爸爸也是面容憔悴,眼角也帶著淚水。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于是深深開口道︰「叔叔,阿姨好!爺爺,我們回來了」,然後把眼神轉向貴叔。貴叔領會到深深的意思,說道︰「噢,青雨父母是下午一點左右到的,也就是你們打電話回來說古蒻的事兒時,老爺讓我去接的他們,所以我就沒有去醫院。」

坐在一旁的青雨媽媽突然開口說道︰「古蒻這丫頭怎麼樣了?古蒻跟我們住在一個小區,從小啊,就跟我青雨認識,再加上一直是同學,兩人關系就特別好,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的。這次,青雨出事兒了,沒想到,她也---」說到這兒,青雨媽媽實在是哽咽的說不下了,就只能一個勁兒的掉眼淚。弄得周圍的人全都哭了,連在廚房的雲姨都濕了眼眶。

「我們明天就走,帶青雨回去。公安局該檢查的都檢查了,我的女兒已經走了,不能再讓她不完整的躺在冰冷的停尸房。我不管警察怎麼樣,我只要我的女兒,哪怕就是她變成灰燼了,她也要回到我的身邊。深家爺爺,就勞煩您跟那個局長說一聲,求求情,我一定要讓我的女兒入土為安啦!」青雨的爸爸突然也激動起來,畢竟遭遇這事,理智這個詞,早就被拋在腦後了。

「您就放心吧!這點事情,老朽必當盡力。兩位,節哀啊!!!」深家老爺沉重的說道。

成長,往往是毫無規律的運動,沒有絲毫的征兆,沒有半點的預告,有的只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生不如死的經歷。我們抗拒著成長,我們費力的撇開一切額外,但是所有的一切又都在未知中孕育著,不論前方是黑白或是斑斕的五彩。

今天是青雨的尸骨焚化的日子。青雨的父母堅持要帶女兒回家,警方看在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在加上深老爺都親自出面說情的份兒,哈局長也就點頭答應了。

依然是蜿蜒的盤山公路,依然是黛青色的山脈。繞過穆斯林的墓地,沿著公路一直往山上走,就是火葬場了。這是一座廢棄的石化廠改造而成的,所以處處可見白色石灰的痕跡,更加為這里添上了一份肅穆。

青雨的尸體是由警車直接送過來的,哈局長走不開,就讓小童過來看看。尸體經過檢驗解剖,已經沒有正形兒了,于是小童就直接交給了焚化師父,連黑色的袋子都沒拆,就直接推進了火爐。上千度的高溫吞噬者尸體,紅色的火苗在頃刻變為了青色,然後在爐內不停的竄動,直到骸骨化為灰燼。

青雨的媽媽在接到自己的孩子的骨灰那一刻,已經沒有了眼淚,只是暗淡的神情和難以掩飾的傷痛,在在場的每個人心里留下一巨大的陰影。是誰曾經說過,哭,或許時間好事,能哭,至少代表著痊愈的開始。而真正的悲痛,卻是眼淚所不能涵蓋的。

「對了。古蒻的醫院,听說好像也這這附近吧。我們明天就走了,我想,能不能見見她,畢竟這孩子我們也從小就認識。」青雨的父親說道。

「是離這兒不遠。但是古蒻現在這個狀況,能見我們嗎?」。秋天望了望小童說道。

「這個我不知道,要看楊醫生怎麼說。哈局讓我過來不僅僅是送青雨,還要去醫院看看能不能給古蒻錄口供,我就順道送你們過去吧。」車子從盤山公路開下來,在半道上拐進了一條小路,大概行駛了十分鐘,就到了古蒻所在的醫院——染城第一醫院神經科分院。青雨的媽媽把骨灰盒放在車里,大家一起下車進了醫院。

醫院,四樓,一片白色的壓抑。

走廊上全是醫院的病人,有的瘋瘋癲癲,有的自言自語,而醫院的護士就像哄小孩子一樣勸他們吃藥,把他們送回病房。

小童去辦公室找楊醫生了,而大家就直接去了走廊盡頭古蒻的病房。病房的門由護士鎖著,沒有醫生的指示,她們是不會開門的。所以青雨的父母也只能通過門上的小窗戶遠遠看一眼。古蒻還是跟昨天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神情,就感覺沒有動過一樣。

「她就一直這樣坐著,不哭不鬧也不說話,到了半夜楊醫生過來巡查,才發現她已經坐在地上睡著了。我們不敢再驚動她,于是就拿了床被子給她輕輕地披上。這大冬天的,就這麼在地上坐一宿,就是個正常人也得整出病來啊。」一旁的護士開口說道。

病房里的古蒻本來一動也不動的靠著牆,但是听見屋外有人說話,一下子就沖到門前,拍打著鐵門,對著小窗子使勁哭喊道︰「阿姨,叔叔,帶我走,求求你們帶我走!!!這里有鬼,這里全都是壞人,求求你們帶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大家都被古蒻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絲毫沒有表情,站在原地半天沒說話,直到楊醫生趕到了,才吩咐護士打開門,然後把她按在床上強行注射了一支鎮靜劑。漸漸地,古蒻才漸漸沒那麼激動了。

看來就古蒻的情況,也是在問不出什麼,小童就開車送大家回去。半路上,青雨的父親接了一個電話︰「是古蒻的父親打來的。他們听說了青雨的事,也知道古蒻現在的狀況,十分擔心,就強烈要求把女兒帶回去治療。我想,就讓我順路把古蒻帶回去吧。童警官,麻煩你給你們局長請示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明天就把古蒻一起帶回去!」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麼瞬息變化。才短短幾天時間,這支隊伍就殘缺不堪了。沫兒死了,青雨死了,古蒻又神志不清的。只剩下我們幾個人還停留在原地,懷著忐忑的心情來迎接接下來得一切。

葉怡秋泡在浴室的木桶里發呆,看著眼前那蒸蒸的熱氣不斷地上升,然後向四周擴散,撲到冰冷的門窗上,再化成水滴慢慢的滑下來。秋天越想越郁悶,于是把身子往下一縮,把頭狠狠地埋進了水中,從鼻子呼出的氣息在水中不停的冒出泡泡。也不知道這樣泡了多久,只是感覺渾身漸漸地失去了力氣,腦袋也一點點變脹,就連屋外的聲音也一點點的變得不再那麼清晰,就在這時,浴室的門突然響了兩聲。秋天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幻听也就懶得回答,頓了兩三秒後,門外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秋天,你還在嗎?是我,雲姨!」秋天這次听清楚了,一使出全身力氣把頭從水中拿出來,濺得滿屋子全是水花,「誒,我在。雲姨,有什麼事嗎?」。「哦,屋內的噴頭壞了,我看你泡澡泡了很久了,就想進來給你加點熱水。」秋天這才發現木桶里的水已經變得冰冷,「好。謝謝雲姨。」

雲姨輕輕地推開門,繞過屏風,掀開簾子,把手里的水桶放在地上,「秋天啊,听說明天青雨的父母要帶古蒻那孩子回去治病?好像,關棨也要跟著回去?」雲姨挽起衣袖,邊用水瓢慢慢地向木桶里摻水邊問道。

「恩。」秋天簡短的答道。

「那,你們怎麼不回去啊?還留在這里,不怕啊?」雲姨伸手試了試水溫,放下了手的水瓢。

「青雨的父母已經很難過了,我們不想再讓他們為了古蒻而傷神,大家商量一下,關棨就主動要求送古蒻回去。至于我,我想再留幾日。等事情有個結果再走,現在走,心里總有個疙瘩,也順便陪陪深深。」秋天扭過頭了看著雲姨,卻發現雲姨一下子呆住了,眼楮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自己脖子上的項鏈。

「雲姨。你怎麼了?」秋天不解的問道。

「哦,沒什麼。」雲姨的眼神躲開了,勉強擠出一下笑容,「秋天,我見你脖子上的玉佩項鏈挺漂亮的,介不介意摘下來給我看看啊?」

「怎麼會介意呢?」秋天說罷就把項鏈摘了下來遞給雲姨︰「這玉佩上面有個雨字,挺別致的吧!是我媽媽的。」

「你媽媽的?」「恩。是媽媽的遺物。我是外婆帶大的,是外婆告訴我的。」

雲姨盯著玉佩看,臉色一點點變的難看起來,秋天的話音剛落,就把玉佩塞進秋天手里,「我---出去了。你還是別呆久了,天冷,容易感冒。」于是便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雲姨跌跌撞撞的跑進自己的房間,反手把房門關上,然後就跌坐在地上,「錯了,抱錯了,難道真的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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