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是什麼?
天命就是承領生命,今生你必須修此而全此命。這是他告訴我的。我的神。
我是杜夫。
在我七歲之前,我以為自己是個幸福而無憂的孩子,可以笑容安逸,生活簡靜。但是,以為是多麼虛幻而魅惑的一件事。以為終究只是以為。
那天爸爸如常去學校接了我。在離我們的小區百米處的路口處,他接了一個電話。隨後就告訴就交代我說,因為公司有事,他必須趕回去。我听話地下了車,手中拿著爸爸給的零用錢,打算買了棒棒糖舌忝著回家去。
就在買棒棒糖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
他有著我所見過的最甜美的笑容。我覺得有著這樣笑容的人,不是天使,就是神明。他笑容可掬地俯問我,要不要跟他去一個地方。
我說,不要。
他說,但是,你爸爸也在那里。
他的語氣誠懇極了。我相信了這樣的一個語氣,點了點頭。答應去了。
從那天起,我開始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我被帶到一位瞎眼老人的身旁。當我站在老人的面前,他用他枯藤般的老手,使勁兒地拍了拍我的臉,之後是肩膀,之後是腳。在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之後,他滿意了,並對我的男人說,這個,我要了。
那時,我知道自己被騙了。
那時的自己的唯一反應就是哭喊。我奢求有人可以听到,有人可以帶我回家。
而我認識的只有我身後的這個有著天使一樣笑容的男人。
于是我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掏出了自己的棒棒糖,我把棒棒糖給你,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他笑起來,接過我的棒棒糖之後扔在了地上。
那個時間,年幼的我竟有這樣的一種意識,他扔掉的不是我的棒棒糖,而是比棒棒糖更重要的東西。
男人離開之後,老人抽出了皮鞭,告訴我,這皮鞭是他的眼楮。有次,我試圖逃跑,但是未遂,老人的皮鞭狠狠地抽了下來。
他抽到自己沒有了力氣,才停了下來。
疼痛會讓你聰明些。老人說。
從那天起,我再沒有逃跑。逃跑需要時機。在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未來之前,我必須等待。
因為思家,因為恐懼,七歲的我,陡然間長大。用著不可思議的速度與痛苦。
老人是會算命先生,他需要孩童為他打探情報,收集信息。來人穿何種衣服,法令紋深淺,步態如何,我都需要一一看清。時日久了,他便開始教我從一個人的眼楮中尋求秘密。
你必須知道,人的身體無時無刻地在出賣著自己。老人這樣告誡我。
我默記。
在白日里,我是老人的另一雙眼楮。在晚上,他命我睡在他的床下,若有人索命,我可以為他抵了這命債。
他經常在午夜尖叫著醒來。醒來之後便要拿起皮鞭狠狠地抽我,但是又怕我就這樣死掉,他會教我習武。
他教我的不會太多,為的是,防我逃走。
我已經學會了不哭不叫,逆來順受。因為我越叫,他就越狂暴,力道就會越大,我的結局就會越慘。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十二歲。
我十二歲的那天,他首次對我露出笑臉。
但是,于我而言,他的笑比他的任何表情都要恐怖。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不錯。他在我的飯中放了藥。他太低估了我。在我用眼楮去分辨一個人的時候,我也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鼻子。他老了。
而我逃跑的時機終于到了。
夜半,當他終于拿起了刀,開始砍向他以為已經昏睡的我。他曾說過,等我過了十二歲,就可以為他續命了。現在,他的刀貪婪地啃向我放置的一條死狗。
我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切。原來,人也是可以像野獸,或者說,某個時刻比野獸更為殘暴。
十二歲的我殺了人。
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刺激了我。是求生的,還是對于暴行的痛恨。
總之,等我清醒,他已經倒了下去。鑰匙就袒露在他的脖頸上。我揪了下來。
消失了五年的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然而開門的卻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小孩。
看到我,他大叫一聲撲進了一個女人的懷中。
女人雖然年老,但我仍舊認出了,那就是我盼了五年的媽媽。
五年時間,她竟然像是老了十年。見到我,她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回來啦。我沒有太過失望,五年的冰冷時光,造就了我寡言沉默的性格。我跟隨者她走進室內,看到了爸爸的遺照。
她沒有對此多做解釋,只是告訴我,明天給你找個學校,今天就先睡客廳吧。
我沒有了家。我覺得不過是沒有了家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後來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