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于三月十七啟程繼續南下的計劃,終因身首分離的江蘇巡撫被高懸于揚州城門上而不得不擱淺。
康熙尚未來得及震怒,一疊得以證明該任巡撫死上千次亦不足惜的貪贓枉法之書信及受賄名冊,就到了康熙的手上。
原本因朝廷命官無辜枉死而頗敢震怒的康熙,細細查看了這疊證據後,緊抿雙唇,半晌沒有發聲。
末了,重嘆一聲,低低問道︰「這麼多貪贓枉法的證據……為期這麼長……為何就沒人知道?為何就沒人站出來給朕提個醒?……朕不信……這麼多官吏,會不知他的所作所為……要不是今日出了這樁事,是不是朕還被蒙在鼓里,給一個愚弄百姓、愚弄朕及江山的逆賊發放俸祿?……」
跪在下首的太子等人,皆低頭沉默。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出頭。
「胤礽,你倒是給朕說說,大清現下諸多官吏中,究竟還有幾人是清白值得可信,有幾人卻早已滿手污穢?!」
太子被點了名,只得硬著頭皮站出隊列,「回皇阿瑪,兒臣認為,這古往今來,貪贓枉法之輩是無處不在,很難從源頭上禁止……唯今之計……之計……」胤礽臉色發白,虛汗陣陣,卻道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康熙暗嘆了一聲,擺擺手,示意他退下,「胤禛,你可有好建議?」
「回皇阿瑪,兒臣倒是有個想法,歷來揪出的那些貪官污吏,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權力過大。就像這屆巡撫,手上還握有當年皇阿瑪賜予的尚方寶劍,手上有權,自然就會有各色各樣想鑽空子的人自動自發捧著錢財找上門。有些事,不需他們明著應諾。只需沉默不語、佯裝不知,又或是睜只眼閉只眼,那些想鑽空子的人自然就得了好處……所以,依兒臣之見。要想控制貪官污吏的產生及龐大,需要限制全力的下放。如今,京城六部,已互相監控,地方上,有上級管下級,只有巡撫一職。就像處于三不管地帶,並沒有有效的專門機構來監控他……」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著胤禛朗朗回秉,心下對他是越發贊賞。
倘若當年他沒在赫舍里氏臨終前立誓,必將大統之位傳于胤礽,那麼,這個兒子,毋庸置疑,會是下屆儲君……只可惜……無論如何。他會趁著自己在位的這幾年,好好考察太子和其他阿哥們,儲君也好。輔助親王也罷,都是他的兒子,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他絕不能有失偏頗……
「那依你之見,如今該當何?才能將弊端降至最小?」听完胤禛的闡述,康熙靜默了半晌,才徐徐問道。
听他這麼一問,立在一旁的太子就咬牙暗恨。他豈會不知這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皇阿瑪要將江蘇巡撫的選人大權交付老四了……
「兒臣原本是想。趁著這空檔,讓吏部選出一批杰出的新進官員,分批下放地方,不過,江蘇乃溝通南北之要地,巡撫之職不得長缺。兒臣听聞。按察使張伯行秉性耿直,清正廉潔,皇阿瑪既是要用人,何不先將他提拔上來?待吏部選出的官員通過考核後,再定歸處。」
康熙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回頭讓張伯行來見朕,朕親自勉勵他幾句。至于其他瑣事,因行程緊湊,不得再耽擱,就放給新任巡撫去操辦,就當是對他的考核。休整一日,後日啟程下蘇州。」
「!」眾人領命。見康熙已經松緩了神情,便不再推諉躲避,趁著鑾駕還在揚州,各自呈上欲要征詢的政務,爭取好好表現,免得被罷官丟命。
胤禛回到住處,見槿璽還沒回來,想是陪宜妃去了。遂徑自洗了把臉,和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昨晚上一役,至今還讓他有些余神未定。沒想到,為尋得「武林傳承」、糾結前朝余黨反清復明的朱三太子之得力助手——朱順天,竟然在大清朝堂之下隱姓埋名了二十載……
昨日要不是他突發奇想出去夜探,根本不會發現這個秘密,也來不及從朱順天手下救回受擄的水氏……
這一發現,不僅救了水氏,也間接救了京里的親人,若是晚發現一步,不僅會讓朱順天懷疑到自己身上,京里的孩子們難保不會受牽制。從昨晚上交戰半宿、最終靠龍嘯經的威力制服對方來看,朱順天的功力已經到了國人幾乎無法牽制的地步,若是真被他奪得了「武林傳承」,要想反清復明也真不是難事啊……
幸好!胤禛不止一次慶幸!許是昨日槿璽找水氏對話的經過,被那巡撫看在了眼里,所以才想著晚上出動……誰知道會踫上同樣在尋覓真相的自己……
更不會知道,那朱順天竟然藏著這麼大的秘密。那些足夠他死千次不足惜的罪證,部分是江南基地的暗衛連夜搜羅來的,絕對是真,部分是他偽造的,也是為了讓皇阿瑪就此徹查分派各地的巡撫,像朱順天這樣的貪贓枉法之輩,絕不在少數……
如今想來,每年但凡有機會面聖或是面見皇阿瑪身側的妃子娘娘的,朱順天都會想方設法讓屬下扮成待嫁女子,或是送做妾室,或是選做丫鬟……總之,千方百計想混入皇宮,再不濟,混到各個皇子府也成……目的,就是探尋那部失傳百年、逆天轉運之「武林傳承」的下落吧……
說來好笑,據暗衛來報,如今流傳在江湖上的版本,說那「武林傳承」,是在紫微星君轉世的真龍天子身上,也不知是誰造的謠……
但至少,還沒人將主意打到自己的妻兒頭上,這就夠了。
運行完一周天的龍嘯經,胤禛再度輕吐出一口濁氣,索性靠著舒適的枕頭,眯眼小憩了起來。
槿璽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俊男淺睡圖。
她伸手撫上胤禛的臉,沿著他稜角分明的五官,緩緩走了一遍,見他完全沒有被她吵醒。詫異他這兩日的好眠,索性也不吵他,月兌了外衫,縮到他懷里。替兩人蓋上薄被,陪他小憩了起來。
這一覺,直睡到夜幕降臨。
也不知是康熙被諸位地方官吏纏住了,還是張伯行被康熙找來細細囑咐,總之,胤禛夫妻倆所住的小院,整個下午都沒人來打擾……
槿璽是被胤禛的親吻和撫模吵醒的。尚未蘇醒。卻覺身上涼意襲來,睜眼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中衣里褲,已經全被他剝光了……
「胤禛……」她嬌喘連連,忍不住喚他的名。
「我在。」胤禛埋在她頸窩,粗噶地應了一聲。
接連兩覺,睡得神清氣爽,是該好好運動了。
加上埋在暗地里十數年的不定時炸彈也已被他如數拔除。再無旁人覬覦「武林傳承」,他也就放心了。
至于京里,因弘暉的事。向珂玉被賜毒處決,也算徹底平了他心頭的嗝應,至此,能對他們夫妻倆造成威脅的隱患,基本已經拔除……余下的,就是他們自己的抉擇了,到底是爭,還是不爭……
這事橫豎不急著定奪,且讓他好好享受美人在懷的滿足吧……
胤禛捧著她的粉頰,順著她的眉眼、鼻梁、紅唇……一一吻下。再至她那對越發豐潤傲挺的雪峰,愛不釋口地流連忘返,直至槿璽渴切的申吟傳來,這才低笑著放過她的豐盈,來到下方……
室外斜陽西傾,晚霞揮灑。室內春色滿床,盎然生機……
從京城出發,一路南下的這麼多日子,就今天,兩人盡情肆意地交織纏綿……
沒有芒刺在背的日子,宛如新生……
…………………………
經揚州一事後,接下來的南巡節奏就明顯快多了。
當地官吏早就听聞了原江蘇巡撫一事,無不戰戰兢兢地迎接鑾駕的到來。
不過,老康在下蘇州之前,還去了趟曹府。也就是槿璽早就巴望著的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府邸。
老康此番南巡前,他已受老康之命,在揚州天寧寺校對、刻刊《全唐詩》。故而,老康下揚州後,曹寅因已結束刻刊,回了江寧織造府,故而,老康特地去探望了他,也順道視察了當地的河工。
其實,槿璽早就想拜訪曹寅夫婦了。猶記她當年被老康指婚時,那曹寅夫人還送了她一對貴妃扁鐲呢。再加上曹寅可是傳說中曹雪芹的祖父、金陵大觀園的建造者……雖然,目前並沒有金陵大觀園的任何傳聞,想必是還沒開建。
于是,趁著老康帶著幾個兒子、要臣在前頭接見地方官吏時,槿璽和眉馨一起陪著宜妃,在後頭接見官吏女眷。
只不過,這回,沒了在揚州時發生的相人選秀戲碼,就只是單純地聊天,順便品嘗蘇州的風味小吃。
隨後,到午膳時間,眾人聚一起用了頓新鮮的湖鮮大餐,隨後,因老康要午休,眾人便暫時散去了。
槿璽隨胤禛帶著伴手禮去了曹寅的府邸。
見到兩人,曹寅明顯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邀他們入內。胤禛隨曹寅去了前廳論正事,槿璽則在丫鬟的引領下,去後院找曹夫人聊天了。
這才知,曹夫人正為兒子曹隅的事煩惱著呢。
年方十六的曹隅,本該娶媳生子、為曹家傳宗接代,可偏偏是個特立獨行的少年,說是沒光耀門楣之前,絕不娶妻生子……氣得曹夫人正動氣。
槿璽聞知後,安慰了她一番,隨後,提出讓曹隅跟胤禛做事,也好早日實現光耀門楣之志向……
曹夫人一听,自然樂意。找曹寅商量了一番,當場拍板,讓曹隅跟著胤禛入京闖蕩。
胤禛夫妻倆的南巡之行也算是收獲頗豐。不僅解決了困擾他們多年的事,也尋到了個文武全才的少年做徒弟……關鍵是,那少年還是曹雪芹之原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