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佔韶華 第4章 除後患金氏賜藥,求平安佳人盡飲

作者 ︰

輕舞抬抬手示意寶舞接過來,向著珍珠笑道︰「謝太太好意。太太金安。勞珍珠姐姐費心了,請珍珠姐姐上榻來坐著罷」

珍珠見寶舞伸手來接,稍稍遲疑一下,推辭道︰「謝姨娘,坐倒是不必了,我們坐奴婢的,怎麼跟主子平坐著?只是這血燕是我盯著廚房做的,現下溫度正好口感合適,請姨娘趁熱用了罷。」

輕舞看了一眼那淺碧色的盅子,示意寶舞端上來。

寶舞依意端起盅子放到榻上的暗紅炕桌上。輕舞便拿那瓷勺攪了一攪,輕輕撇出一小勺來,送到鼻端這麼一聞。

果然如此!這盅燕窩里果然是加了料的。

這倒要謝謝數十年的青樓生活,自9歲入明月樓做洗衣的小丫頭,到19歲作為第一舞姬被賣出。青樓楚館匆匆十載,輕舞接觸最多的藥,不是墮胎的便是各類絕孕的。

何況14歲初登台,明月樓徐媽媽本是打算將輕舞作為花魁娘子養著,15歲拍賣初夜後接客來著,所以在如何防孕方面專門請了年長的嬤嬤教導她。那時每日學著這個,心里總覺得無比惡心。只是怕徐媽媽手中的鞭子,不得不如此。

等到後來,日久天長,干脆就將這個當學醫來學了。畢竟這人生太過苦澀,要是自己再不懂得苦中作樂,這日子可要怎麼過下去呢。

上天垂憐,當年輕舞以「舞傾城」為名一曲「傾城舞」名揚江南,徐媽媽意識到有個清倌身份的舞姬更能掙銀子,便暫歇下了讓輕舞接客的想法。

此刻這盅燕窩端上來這麼一聞,輕舞便知這是加了絕育的「寒子」。其實這寒子未必絕對絕育,只是數年內或數月內無子罷了,但照這燕窩里下的這麼重的劑量看來,金氏是打定主意要讓自己終生絕育了。

瞬息間思緒萬千,這廂輕舞已打定了主意。

「到底是太太賞的燕窩,可真是好東西。這燕窩聞著獨有一股清香,勾人的很那。」輕舞笑看著珍珠說道,一邊又吩咐寶舞︰「寶舞,你去吩咐廚房上的人,今日的早膳不必上了。」

說著已一勺勺地舀起炖的香香軟軟的燕窩粥,似是享受一樣慢慢品起來。

不過稍時,瓷盅已見繪著雙鯉戲水的盅底。

輕舞把盅子遞還給珍珠,「謝太太關懷,改日定當專程向太太拜謝。」

珍珠接了盅子,施了個禮便自行揭開簾子回去了。輕舞從短竹竿撐開的窗子向外看著,直到珍珠那紅綾緞的裙邊隱到了千舞園的木門後邊,她才一把扯過榻下的痰盂,右手食指和中指伸進唇里去死死的扣著咽喉上的一方女敕肉,不過瞬時,剛剛飲下的一碗血燕湯藥便烏拉烏拉地吐了個干淨。

輕舞自認沒那個本事在金氏眼皮子低下生出個孩子來,且不說這錢府被金氏經營的鐵桶似的,單說這一院子各態的美人姨娘和對後院之事糊里糊涂的錢酬答,即便是生了出來,也怕是有命生沒命養的。

雖說輕舞並不指望生出個孩子來,但這加了寒子的湯藥卻是不能喝的。

寒子湯藥性寒冽霸道,凡女子服食過後,平日里並不顯出多麼不同,但只是到了來葵水的日子,會月復痛難忍。到底是傷身的東西,給夫人一個心安就好,實在不必實實在在的喝進肚子里傷了身體。

不過吐總是吐不干淨的,怕是有殘留,但這樣也好,來葵水之後的月復痛難忍,便能演的更加真實了。

這廂珍珠回了主院,金氏剛剛用罷早膳,小丫頭青兒正收拾飯桌子,見了珍珠停下手里的活兒直起腰,恭恭敬敬叫了一聲珍珠姑姑。

珍珠也不睬她,徑直往內室去了。

珍珠撩開簾子便看見金氏正含著笑坐在窗前,早上自己為夫人盤好的黑發松松的散在肩頭。

珍珠近前兩步,正想回話說舞姨娘的事,卻看見金氏朝著妝台右側向自己使了使眼色。珍珠便將到了嘴邊兒的話咽了回去,順著金氏的目光看去,卻見一抹鵝黃的衣角。

「太太您看,這眼看著到了巳時了,咱家大小姐還沒出繡樓,莫不是又睡遲了罷?」珍珠明著是跟金氏說話,卻眼角含笑注意著妝台右側的那一抹鵝黃。

話音未落,一個嬌俏女女圭女圭就從妝台邊上猛地竄了出來,「珍珠姑姑你說什麼?我早就起身了!我今年都虛歲十四了我是大姑娘啦!」

這出來的正是錢家唯一的大小姐錢惜玉,錢惜玉今年虛虛年方十四,其性天真,用八個字即可形容︰「渾金璞玉,靈竅未開。」

金氏雖說不得是一個好主母,卻一定是位好娘親。當年金氏生錢惜玉傷了身子,自此再無子嗣。養育錢惜玉這一十四年,事事操心時時在意,生怕女兒受了一丁丁點的委屈。

因錢惜玉不過是個女兒身,錢府的姨娘們大多本著討老爺喜歡的心思去討好錢惜玉,這倒也無大礙。

只七年前,錢惜玉將將七歲時,錢府有位姨娘名叫蘭川,乃是錢酬答一位一表三千里的遠房表妹。這蘭川當時在錢府的受寵程度,非今日之輕舞琴姨娘之流可比,當時蘭川入府三月,除每月十五錢酬答依著妾不可大于妻的規矩宿在金氏房中外,其它時日均宿在蘭川房中。

不多時,蘭川有了身子,錢酬答大喜,府中上上下下的僕人都得了賞錢,分量與金氏懷上錢惜玉時所得賞錢分毫不差。

只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剛剛懷上不過月余,蘭川逛花園不慎摔倒,胎兒就這麼沒了。

蘭川卻認定了是夫人金氏害她失了孩子,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為她苦命的孩兒報仇雪恨。阿彌陀佛,天地良心,這可真是冤枉了金氏,她準備的墮胎的香料還沒來得及悄悄放進蘭川房內呢。

俗話說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這句話在蘭川身上倒也體現的淋灕盡致。某日午後,花園涼亭里七歲的錢惜玉正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旁邊跟著打扇的小丫鬟頭也一點一點的打盹。

蘭川找個借口打發了跟著自己的丫鬟,一個人悄悄地上了涼亭。她就站在那兒看錢惜玉睡意滿滿的小臉,愈看就愈恨。憑什麼你金氏殺了我的孩兒,你的女兒卻活的好好的?!

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個念頭閃過去,她甚至來不及思考,雙手就有自己意識似的掐上了錢惜玉的脖頸。力道之大,竟使錢惜玉從睡夢徑直變為昏迷。

小丫鬟被蘭川衣袖帶過的風給驚醒了,一睜眼便看見蘭姨娘雙目暴睜,一雙手居然掐著自家小姐的脖頸!

小丫鬟忙上前拉蘭川的手,確實怎麼也拉不動,無奈之下掄起旁邊的小躺椅朝蘭川劈頭蓋臉砸了下去。這小躺椅是專為錢惜玉做的,舒適的檀木,甚重。倒也難為小丫鬟能舉起來。不過所幸蘭川被砸的滿臉鮮血暈迷了過去。

動了錢惜玉,那便是比動了金氏的命還嚴重。錢惜玉養病期間,金氏去上房向當時還健在的錢老夫人哭訴了一番,之後以「女兒性命堪憂」為由,帶著錢惜玉回了娘家。

錢老夫人雖不喜歡兒媳,但對自己唯一的小孫女錢惜玉還是很寵愛的,當即就要錢酬答縊死蘭川。

此外,到底金氏父親是官家,雖說這官不大,但老話說得好,官大一級壓死人吶。金氏父親及兩個哥哥各方打壓錢家,彼時錢府尚未搬出雲城,那段時日在雲城是舉步維艱。

錢酬答本想發賣了蘭川了事,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是自己那麼喜歡的妾,能保她一條命也算是全一全以前的恩情。

但金氏並不順著他鋪好的台階下來,加上錢老夫人絕食威逼,無奈,只好按著金家的意思,在雲城最繁華的三里酒街,當街杖死了蘭川,且將尸首扔到了鶴山喂了野狼。

自此錢府再無人敢打大小姐錢惜玉的主意。

當然,這一切錢惜玉自是不知道的。她本是從睡夢中直接被掐的暈迷過去的,倒也不知道是有人傷了她。她從暈迷中醒來之後,便被告知自己傷風受寒傷了嗓子,要去外祖家住上一段時日養病。只是養病回來,再沒見到那個很得父親喜歡的蘭川姨娘了。

于是這錢惜玉雖生在這麼一個家庭里,卻被金氏嬌養出這麼個天真出塵的樣子。

這廂錢惜玉與珍珠玩鬧一番,回過頭來拿起個白瓷點墨的筆洗樣的東西來,用檀香木的梳子蘸了里面的不知什麼水,一下下的給自己娘親梳順了一頭黑發。

這邊梳著,錢惜玉看珍珠有些好奇的模樣,便脆生生的笑了幾聲,說道︰「珍珠姑姑你來聞聞呀,來聞聞這水香不香。我可是用茉莉花瓣泡了一夜呢。娘總說桂花頭油太濃,聞著頭疼,我就想了這個法子。」

金氏一臉的慈愛,笑著彈了一下錢惜玉的額頭,「就你鬼主意多,有這份心思,怎麼不見你多用用功在女紅刺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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