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苑中常年奇香撲鼻,因為這里住著一個制香的美人,她叫粉娘。粉娘對香料情有獨鐘,她研制出很多的香料,比如能治腫毒、惡瘡的薰陸香;除惡氣,殺蟲疰的波律香;治心月復痛的零陵香;除胸月復中熱的雀頭香等等,每一種香都有它的來歷與作用。
天香苑有間儲香坊,里面掛滿了竹牌,上面刻著各種香的名字,如闢寒香、闢邪香、瑞麟香、金鳳香、安息香、青桂香、雞骨香、木香、降真香甘松香、棧香、水盤香、白眼香、蘭香、蘹香、蕙香、都梁香、兜婁香、木蜜香、月支香、蘅蕪香、九真雄麝香、……等等。粉娘大多的時間都消磨在這里,她每日點著香的名字和分量很快就將時辰打發了。當然她在調香台的時間更多,有時只為了調制一種新的香料,她甚至通宵達旦。
她經常會進獻奇特的香料給帝王,但從不要賞賜。就像她用獨特的香為帝王驅除頭痛患後,帝王問她要什麼賞賜時,她卻叩謝道「能研制香料就足夠了」。
在這里她是一個少見的悠然自得,除了香料無欲無求的人。有些人無欲無求是心死了,並非真的無欲無求,而她則真的是對什麼都無所謂,她對衣裳食祿無所謂,對帝王是否寵幸或寵愛或賞賜也無所謂,對其他人的爭端更無所謂。所有人都覺得這龐大的行宮是一個地獄、墳墓,而只有她一人拿這里當仙境。她就像在修仙一樣自在。雖然很多人嫉恨她的自在,但也無法可施,因為她們做不到她的心境。其實她也是個脆弱會恐懼的小女子,只是她太不會表現恐懼了。
就像今天一早當她在香料里發現粘著血的手指時,她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甚至連驚呼一聲都沒有,她只是驚訝,旋即就平靜了,整理好收香料的箱子依舊快樂的制作著她的香料。浣紗並不知道她見到過什麼,依舊勤快的幫忙晾曬制香用的材料。
「給嫵孟夫人的百濯香送去了嗎?」。粉娘邊手輕扇著風試聞材料的香氣邊問浣紗。
「已經送去了呢,我昨日午時親自送的」浣紗細細的答著。
「那麼給畫姬美人的千步香呢?」粉娘又問。
「送了」浣紗答。
「錦羅美人喜歡的蘇和香呢?」粉娘羅列著。
「送了」浣紗再答。
「給姜籬夫人的沉光香呢?」粉娘理了理飄出額際的發。
「采廬昨天午後自己來拿去了」浣紗清脆的答著。
「那麼晏舞美人的荼蕪香呢?」粉娘問的很仔細。
「還沒有送,那種香不太夠了」浣紗回答。
「哦,其他人沒有誰近日來取香料麼?」粉娘問著放下手中的香料。
「沒有了」浣紗清楚的答。
「恩」粉娘點點頭。離開藏香閣,回到了臥房靜靜的點了一支九和香。然後取出一個精巧的小匣子默默的看著,里面也是香,這種香有何特別要特別收藏呢?因為這種香很難得來,它的名字叫牛頭旃檀香,在這里很少人知道這種香的存在,將它搗碎涂與身上,可以在烈火中半柱香的時間而不被火侵。身上的火半柱香後自動熄滅。她默默看了一陣後又收起來。嘆了口氣,在這里的女人鮮有不嘆氣的,她也未能免俗。看來這次她的牛頭旃檀香是用不著了,即便用得著,也不夠。因為假如這次帝王震怒的話,不會只對一兩個人施以簡單的火刑就罷休。
一直以來都以為能跳出他們紛爭之外的粉娘這次也不禁覺得自己在劫難逃,她取了茵墀香叫來宮人幫她洗發,她現在需要清醒,需要好好的嗅出每一縷不同的香。
午後,姜籬夫人來了,她是一個人來的。她進了粉娘的儲香坊後眉一直沒有舒展過,且有些心慌意亂。粉娘點了一炷凝神香請她坐下等她開口。她並不坐,也不開口,而是在藏香閣來來回回的踱著步。過了許久,她才將目光落定在粉娘身上「那個香囊不見了」姜籬說的香囊粉娘當然知道是哪個,只有那個奇異的香囊才能夠令姜籬如此緊張,她不但知道還見過。那次,她們的帝王在與姜籬飲酒時頭患忽然發作,粉娘立時趕去為他以燻香療治,平緩後王突然問她「你可听見識過仙界的異香?」
她搖搖頭「回王上,不曾見過」
「那麼,我今天讓你見識一下,希望你能記住它的香氣,以後可以研制調配」帝王說著令姜籬秘密的取出那個傳說中的香囊。
姜籬小心翼翼的打開白玉盒,里面有一個金絲銀線編織的香囊,姜籬雙手奉與帝王。粉娘想這便是那個傳說中的香囊了吧。王接過後將香囊打開,珍愛的自香囊里取出了一個玲瓏剔透晶瑩流轉的東西。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傳說中的寶貝香囊!粉娘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此物的確只應天上有,人世間是見不著的,她只見那晶瑩流轉的寶貝內好像有水一樣的東西,王的手輕輕一搖,那水就在小小的空間內來回的輕蕩。粉娘覺得美麗極了,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物件。更奇異的是,那個玲瓏剔透的寶貝會發出奇異的她從來沒有聞過的一種香,那種香淡雅怡人,若有若無,好聞極了!當她還在沉醉時帝王已經命姜籬妥善收藏了。她後來私下里一直嘗試研制那種香到現在也沒有成功。她只有暗嘆人間的凡人是沒有福分擁有這天外異香的。如今連唯一流落人間的也不見了。
「粉娘,你可有眉目?這個香囊除了帝王和我,只有你一個人見過」姜籬望定粉娘。
難道姜籬夫人懷疑香囊失蹤與我有關?粉娘想著便問出來「夫人,難道你覺得我會令香囊失蹤嗎?」。
「這里唯一制香與香有關且又見過的香囊的人只有你一個,雖然眾人都知道你與世無爭,但是只有我知道,你曾經為了一盒異香而將媸扈的執刑宮人單白推落假山,令其斃命,而後將她尸體撒上腐香,令其尸化為一灘膿水」姜籬清清楚楚講道。
粉娘不禁覺得手腳冰涼,嘴唇發抖「夫人……那是逼不得已……」
「這里每個人做任何事都是逼不得已,但是你可有想過,有些事是不能做的,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很自私,包括我在內,但是有時候我們是應該知道輕重的,這次實在是太嚴重了」姜籬語氣里透著焦灼。
「是,夫人,我是沒有你們看到的那麼與世無爭,但是我知輕重,我不會置眾多人的性命于不顧,雖然那是人間少見的天外奇香,我很想擁有但是我不會這樣據為己有的,夫人,你明鑒!」粉娘無力的道。
姜籬又定定的看了粉娘很久,才抬腳走出儲香坊。
粉娘松口氣,走到裝香料的一個箱子打開,將剩下的荼蕪香,全裝進錦繡的紗袋內揚聲叫浣紗「你將香料給晏舞美人送去吧」
浣紗忙放下晾曬的香料跑進儲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