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借愛一用 第十六章 夙世孽緣(4)

作者 ︰

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高尚到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情緒的人,這龍族的皇城,就像是一個碩大的牢籠般,毫無破綻地困住了我,不是禁錮了我的身,而是圈禁了我的心。

也可能,是因為我自己本身太過虛偽,如果我有心想要避開月見,我大可以回我的魔界去,母後到底是我的親生母親,不至于對我趕盡殺絕,至少魔界還能容我一席棲身之地。

可是,我偏偏自私地留了下來。

洛痕不是傻子,他當然看得出來我對月見的刻意回避,是為了什麼。所以,當他笑著對我說出「哥,謝謝你」這種話的時候,我的心里,五味陳雜。

不,其實最關鍵的,還是他的笑。我懂,這已不是我倆在魔界時,我所見到的那種純真笑顏,我甚至是讀到了在這聲「謝謝」背後的苦澀。

洛痕的心中,想必是在怪我的,怪我對他的「施舍」。但我也是別無選擇。他是我最疼惜的親弟弟啊!我能做的,只有讓他幸福而已,而他的幸福,完全來源于月見啊……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與洛痕在樣貌上雖並未有多大的改變,但是月見不同,百年過後的現在,她早已出落成一名婷婷玉立的妙齡少女,冰骨玉肌、鐘靈毓秀。

唯一不變的,是自她眉宇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落寞,一雙剪水秋瞳,似隨時能滴出淚來,任誰看了都唯有一種感覺——我見猶憐。

然而,事實上,我只見她哭過一次。

那天我將她親手推向洛痕之後,當晚,她在我的門外守了一夜。從一開始的一聲聲「哥哥」,喊到後來的一聲聲「魄淵」,我的心,一寸寸地被撕裂,天知道,我是費了多大的精力,才克制住自己想要開門的沖動。

當時的我們,已全然失了時間觀念,她不停地小聲喚著我,我亦不停地壓抑著自己,一直到最後,她的嗓子啞了,再也叫不動了,才停了下來。而那時的我,早已身心俱疲地靠坐在門邊,手臂上,滿是被我自己咬出的帶血的牙印。偏偏世事就是那麼剛好,如果不是月見在此時停下了喊聲,我怕是再也沒有力氣能鉗住自己……

我抱著雙膝,仰頭靠在了門上,同時,感覺到身後的門板有了一絲輕微的顫動。也許,月見正以與我相同的姿態,靠在了我的身後,只是我們之間,有著一道我不願去穿透的隔閡。

我們就心照不宣地在彼此的沉默中,保持著這份安寧。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我身邊的門縫里,被塞進了一朵即將凋零的月見。

我伸了伸手,想要拾起,卻又有點膽怯。

「魄淵哥哥,天要亮了,月見不復生機。晚上,到了晚上,它一定還會再開的。」

她平靜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之後,我便听到了一串單調而又令人心碎的腳步聲。

我雙手撐住微涼的地面,艱難地站起身,將門打開一條縫隙,遠遠地窺視那抹無辜的身影。

她倔強地沒有回頭,卻不住地曲臂伸向自己的面前。我愕然,復又看向依舊靜靜躺在地上的月見草,鵝黃色的花瓣上,為何有著晶瑩的珠光?

她——哭了!

這之後,我終日惴惴不安。明明當初信誓旦旦地說要關愛她的人,是我,而現在,讓她哭泣的人,偏偏也是我!

那也是第一次,我發現自己究竟有多混賬!

而那一天,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再見到月見,包括洛痕。雖然我們都知道她正躲在自己的房中,但即便是龍皇,也沒能將她請出房門。

洛痕問我,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違心地道了一句「不知」,之後,便是沉悶的一天。

是夜,前一晚的一幕,再次重現。

不過這次月見並沒有一再地叫「哥哥」,只是在門外靜靜地待著。我看不見她,所以不知道她究竟是站著還是坐著,而我自己,則是靠在了門縫邊,似乎是企圖窺探到些什麼——然而很顯然是徒勞的。

月華璀璨,那夜,是個滿月。

也是那夜,我知道了「魄淵」這個名字的由來。

月見草的花在傍晚慢慢地盛開,至天亮即凋謝,是一種只開給月亮看的植物。

我不禁苦笑,原來,一直都是我理解錯了,月見,並不是黑夜中的精靈,而是一種只為月亮而綻放的存在!

梓曦,是月見,而我,是魄淵。

她從一開始,就把我當成是她的月亮,所以,她的笑,一直都只為我綻放。

她說︰「魄淵哥哥,你待在屋里就好。」

她說︰「魄淵哥哥,你不理我沒關系,听我說就好。」

她說︰「魄淵哥哥,雖然我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這般地躲著我,但是,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得到你的原諒。」

她說︰「魄淵哥哥,我想,你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我和洛痕的和睦共處吧。我答應你,以後,我也叫他‘哥哥’,不會罵他、不會打他、不會再欺負他。」

她說︰「魄淵哥哥,是不是我這樣做了,你就會開心了?是不是只要我和洛痕哥哥好好的,你就會再次做回我的魄淵哥哥了?」

我當然是不會回答她的,但是,月見,如果你們倆好好的……那麼,我還有必要做回「魄淵」嗎?

和前一晚一樣,直到月見走後,我才敢開門看一眼她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從朦朧的睡意中完全清醒,便被洛痕驚天的呼聲震醒,下一刻,我被他連人帶被地從床上拽到了桌邊。

我正納悶他怎麼會這般亢奮,他便已激動地抓住了我的雙肩,用興奮到幾近瘋狂的口吻對我說道︰「哥、哥、哥,梓曦剛才來找我了!」

我沒好氣地「哦」了一聲,腦子里一片混沌,完全沒反應過來,這對于洛痕來說,其實已經算是天大的「喜事」。

「哥,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找我哦!」

「嗯。」

「哥,你知道嗎?她居然叫我陪她出去玩兒。天吶!我是不是在做夢啊?她竟然也會主動邀請我陪她?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正打著哈欠,卻見洛痕說到這,突然停住了,一雙眼還滿是鄙夷地看著我。

我收回打了一半的哈欠,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臉︰「怎麼了麼?」

洛痕死盯著我不放,臉上也已不復剛才的喜悅之顏,反倒是換上了一副正色︰「哥,梓曦是不是也叫上你了?」

「啊?什麼?」

「哥,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讓她帶上我一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睡醒的緣故,我的腦子,突然一下有些轉不過來,完全不能理解洛痕的邏輯。

而洛痕見我一臉迷茫之色,更是著急,一個勁地問我到底是不是這樣。

我揉了揉腦袋,喝了口桌上早已涼透了的隔夜茶,總算是稍微清醒了點兒,飛快地在腦中過了一遍洛痕之前說的話……

這傻小子,究竟是對月見有多眷戀呀?連到眼前的幸福感都要懷疑。

我拍了拍洛痕緊抓著我肩膀的手︰「放心吧,這不是哥的主意。你也看到了,我是被你硬生生從被窩里拽出來的,若不是經你這麼一說,我還根本不知道月……梓曦去找你這件事。」

洛痕將信將疑地掃視了一眼我身上半披掛的被子,再看我滿臉的怨念,他總算是信了我的話,又一把拽起我,扔回了床上……!

「啊啊啊?哈哈——哥,對不住啦!我不是故意的,我這不是太興奮了嘛!你好好睡,愛睡多久睡多久,我就不打擾了!回見——!」

愛睡多久睡多久……

大清早的,這死小子真的是樂昏頭了,他是想我睡多久?長眠?看樣子,一踫上有關月見的事,他就完全喪失思維能力了!

我攏了攏身上的被子,也懶得再去多想,畢竟,月見真的已經摒棄前嫌,與洛痕和睦相處了不是嗎?只是,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此時我的心中,竟會有些許的酸楚……

看來,被洛痕這一鬧,我也完全是沒辦法睡下去了。

那就索性起床吧,去看看龍皇,好歹現在也算是我名義上的義父了,去看看他,也是應該的。

當時的我,完全是突然興起的這一念頭,所以,才會在見到義父的那一刻,頓時想狠狠地扇自己。

我真是太不會挑時候了!

雖然我是敲了門之後才進的屋,可很顯然,義父根本沒有听到。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集中在了他手中的物體上。

那是我母後的發簪。

「翎兒……」

義父失魂落魄的樣子,令我很是訝異。雖然我對這位龍皇的了解不深,但似乎只要是涉及到我母後的事,他都會顯得很落寞,不,是很痛苦。

「翎兒,你可知其實我很怕見到瑾辰和洛痕?他們……真的和你長得很像!」

我想,我不用再多問什麼了,我幾乎已經可以猜到母後和義父的關系……

我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想回屋,卻正巧見到洛痕牽著月見出門的一幕。

看來,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我真的很不會挑時間!

這之後,我們三人便保持著此種微妙的關系,度過了仿若隔世的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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