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蘅從未醉酒過,也就不知醉酒過後是何滋味。所以當她頭疼欲烈的醒過來時,只覺得仿佛大病了一場,渾身都是難受。
桑端來一碗帶有腥味的湯水給她喝︰「姝女也太不愛惜自已了,這酒,女子可是不能飲用太多,易傷身。」
司馬蘅就著桑的手,把那湯水盡數喝了個盡︰「我從未喝過這樣香甜之酒,不免就多喝了些。」說完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太過貪嘴了些。于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便轉口問道︰「可是燕燕姑娘送我回來的?」
桑听了,便垂下眼,神色有些閃爍︰「然也。」
司馬蘅並未細看桑的表情,她從榻上爬了起來︰「是要多謝她呢,要不然,我就得在那小店里過夜了。」
桑听了,便有些不滿的道︰「姝女以後還是少去那些地方,那不是淑女該去的。若是被公子知道,他又得怪罪奴婢沒有侍候好你。」
司馬蘅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酒舍這種地方,若是都如小河邊上的那般。那樣其實並不算太差,至少那里環境清幽,可能不受拘束。只是見桑有些發急,這樣的話便無法對她說出口。
「永明君會怪罪?」司馬蘅想到桑後面的話,便問道︰「他先前幾時還怪罪過你侍候不好?」
桑便又垂下頭,支唔著卻是不肯回答。
司馬蘅倒也不多追問,畢竟桑是劉曜的侍女,他要怎麼樣對她,都是由他說了算的。
過了幾日,燕燕找上門來,她一進屋子就笑道︰「方才听你的小侍女報怨,說我誘你吃了酒,害你在榻上躺了兩天才緩過氣來。如今,可是精神好些了?」
听到吃酒二字,司馬蘅便有些不舒服,只覺得丟人了些。于是淡淡回道︰「現已無礙。」
可燕燕似乎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她,又笑︰「看你平日里一副端莊模樣,不想,喝了酒卻是完全另一個樣子。」說完,似想到了什麼好笑之事,又咯咯的笑了個夠,最後才再道︰「手舞足蹈的,卻是讓人制也制不住。」
司馬蘅臉色有些微紅︰「你就盡情取笑吧,我是喝不了酒的,可再說,這渭城里的女子又有幾個能跟你比酒量?」
燕燕听了,便一臉自得︰「那是自然,這酒可不是人人都喝得的。」
司馬蘅不理會她的得意,問道︰「你來這里,不會就只單純來取笑我的吧?」
「看你,把我都當成什麼沒有良心之人了?」燕燕有些嗔怪道︰「我好心好意的來看你,你就會把我的好意往處推。」
司馬蘅最是受不了她這副嬌氣的樣子,撫了撫額頭︰「你最是好心,是我無情了。」
燕燕這才滿意一笑,然後走到司馬蘅身邊,靠著她坐了下來,嘴角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沉默著看著司馬蘅。
司馬蘅被她這一舉動弄得有些糊涂︰「你,這是何意?」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吃不了你。」燕燕忽爾又笑了起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身上有何與眾不同。」
司馬蘅有些疑惑的看著燕燕。
燕燕一嘆氣,垂下目道︰「劉公子說你身上有貴氣,怎麼我就沒有看出來呢。」
卻原來為了這事,耿耿于懷。司馬蘅松了一氣︰「怎麼就只想著貴氣,他還說你比我好看。」
「這有什麼,好看之人在這城里多了去了。可這貴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說完,便湊到司馬蘅身邊神秘的問道︰「阿蘅,你實話說來,你這貴氣是從何而來?若沒有一定的燻陶,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氣質的。」
「劉公子無心之言,你也信?」司馬蘅站了起來,伸手順了順衣裳︰「我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何貴氣。」
燕燕看著司馬蘅,眼楮眨動著,明顯不信︰「你不想說便也罷了,在這亂世里,誰又沒有難言之隱呢。」
司馬蘅並不吃燕燕這套激將之法,她沒有回話,只是走到窗邊,把窗稜支了起來。
「有件好消息,你可否要听?」燕燕在司馬蘅身後問道。
司馬蘅回過頭,有些不滿的看著她。
燕燕把身子傾了過來,用手支在桌案上︰「是關于你的。」
司馬蘅心一跳︰「可是有人要去南方了?」
「你倒是聰明,我還想賣著關子,你卻一猜就準。」
司馬蘅快步走回燕燕身邊,盤坐了下來︰「這事對我很是重要,你卻是這會才說,存心讓我難堪不是?」
燕燕收回支著身子的手,卻是拍起有些激動的司馬蘅的手背︰「那人是商戶,以前便有過去南方的經歷。只是這兩年戰亂不斷,便也就少去了。也算是我的熟客,前兩天過來時,便有听他講,如今時勢好了些,明年春日,便想著動身再去南邊做些茶葉生意。」
有過去南邊的經歷,又是商戶,那麼護衛定也不會少的了。若能同去,不失為一好機會。司馬蘅一激動,便也沒有理會燕燕在輕撫著她手背的舉動︰「那如此,他可同意帶上我?」
「我還沒有與他講,因他只是隨口說了兩句,也未必就下定主意。我只是先來告知你一聲,順便問問你是否真要去南邊。還有就是,你如今若要走,可走得了?」燕燕慢聲說道。
司馬蘅沉默下來,她知道燕燕其實最想問的是,最後一個問題。她能走得了嗎?為何會走不了,她與劉曜的關系並不像燕燕所想的那般。燕燕不知情,自是會有疑惑。只是真的能走麼?劉曜會讓她這個晉國以前的公主,如今漢王通輯的人,離開渭城嗎?
劉曜若是同意她離開,不可能來渭城那麼久,還不幫她安排的。如今在他的地方里,雖說沒有怎麼管束著她,任她自由。可要走的話,真就走得了嗎?
燕燕久久得不到司馬蘅的回話,握住她的雙手便用了些力氣︰「你可知道,逃奴若是被抓,下場是很慘的。」
司馬蘅搖頭︰「我不是奴。」
燕燕又道︰「那永明君子對你可真是好,把你帶在身邊卻沒有讓你進奴籍,卻還是良民。阿蘅,其實,我想說句實話。一個女子最終歸屬不過如此,你就算回到南邊找到你的親人,或許也沒有如今活得自在。永明君子如此待你,過了兩三年,你若你為他生個一兒半女,他又是那樣的身份,自是不會虧了你,你又何必就要走呢。」
司馬蘅听了便有些急︰「燕燕,你有所不知,我與他的關系,不是你想像的那般。我不可能為他生兒育女,更不可能呆在他身邊一輩子。若有機會,我定是要去找回我那親人的。」
「這我就不明了,永明君子究竟有何不好,你卻一昧的想要逃離。」燕燕疑惑的問道。
「這---」司馬蘅有些開不了口,她的身份太過隱晦,她不可能說給燕燕听,于是便也不能給燕燕解惑,能做的只是搖頭。
「我真是不懂。」燕燕離去時,留下一句話︰「阿蘅,你好好想清楚,過幾日再來找我罷。」
燕燕走後,司馬蘅便呆坐在榻案後。心里很是煩亂,劉曜的確對她不錯。也許是因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吃住方面,更是沒有給她過難堪。雖說比不上以往的精致,但至少沒有讓她受任何苦難。
說實話,司馬蘅心里有時也是感激的。但最終說來,他還是胡人,還是攻破她國家城牆的敵人。所以,她便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些。若有機會,定會逃開。只是,能逃能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