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宣王公府回來後,司馬蘅還是住在小宅子里。因在外人看來與劉曜畢竟沒有成親,雖身份公開,但兩人若住在同一府上,卻是太過不符合禮數。
本以為劉宣王公會把和惠翁主指配與劉曜,如今卻是國君插了一手,把司馬蘅配給了劉曜。國君對劉宣王公的抑制,知情者都心里清楚。于是對劉宣王公與劉曜的並系,也能看出一二,他們似乎並沒有表面那般和氣。
多少還顧忌著劉宣王公,所以前來拜訪司馬蘅的人並不是很多。司馬蘅難得還很是清靜,只是她不再出去走動。雖認識的她的人不多,但心里總覺得這樣呆在屋里似乎更穩妥些。
司馬蘅乃是清河公主的身份,並沒有因她的深居而隱沒,反而漸漸傳了開來。眾人才悄然,原來國君給劉曜所指的妻子,是前晉朝的公主。只是可惜了些,若不是亡國,她那樣的身份卻也是與劉曜相配。
但無論如何,畢竟身上流著王室的血統,又還是國君親自指的婚事,所以,對她的非議倒也不算太多。
年節時,劉曜卻是來小宅子里與司馬蘅一起度過。這樣一來,在外人眼里,劉曜與司馬蘅感情卻是要好。一時之間,對司馬蘅倒又敬佩起來。亡國又如何,如今還不是榮耀無比。
劉宣王公並沒有司馬蘅想像中那樣暴怒,也不見他與劉曜有什麼分歧。劉曜的婚事,對他無甚影響。甚至,似乎還很是樂意見成。
司馬蘅知道這只是表面功夫,若劉宣王公真如他表現的那般大度,那劉曜也不會做出這樣一場戲來。這場不動聲色的陰暗下,卻應該是埋藏著更大的暗流。只可能時機未到,所以一時之間,風平浪靜。
年節過後,生活起居並沒有太大變化。若真要說有什麼不一樣,那便是王少夫人徐氏的拜訪。司馬蘅對這位性格開朗討喜的年少夫人,也有著一些好感,所以便就見了一見。徐氏來了許多禮物,其中除了一些吃食外,還有漂亮的綢緞。「不知貴女喜愛些什麼,就每樣都帶了一些,可不要嫌棄才好。」徐氏見了司馬蘅,也不見行禮,大大方方的開口就笑道。
司馬蘅也不介意,畢竟她如今身份尷尬,順著她的話就回道︰「少夫人如此客氣,倒叫我不知如何處之。」司馬蘅在宮里很少應酬這些人事,但在母親那里看得卻不在少數。所以這會應起徐氏來,裝模作樣間卻是游刃有余。不知幾時起,她的心態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從前厭惡的事情,現在卻做的越來越多。
徐氏看著司馬蘅淺淡的笑意,再听著她不慌不忙的話語,心里對她就不敢輕看了去。想著,不愧是公主,就算如今不如從前,但那份氣勢卻還是在的。這樣一來,言語間便不敢再太過隨便︰「那日里在王府,與貴女沒有道別便散去。君姑責備我太過失禮,固今日里便來向貴女道個不是。」
卻是來示好的,看來如今王公的屬下,卻並不是全部都向著他的。司馬蘅心里明白,臉上卻還是淡淡的︰「少夫人言重了,那日里無人與我說話,還是夫人前來與工閑談幾句,讓我不太過無聊,心里卻是感激的,哪里還會見怪。」
徐氏听了,臉上便露出更大的笑意來︰「那日里一見貴女便覺得親切,卻是不經大腦就上了前去。」
「少夫人言語無拘束,這樣才好,說起話才更顯暢快。」司馬蘅真心說道。
徐氏卻是捂嘴一笑︰「貴女真是與眾不同,我這個樣子沒少得君姑的責怪。說我太過失禮,卻是無一點規矩。看來日後,還是要與貴女多多走動,這樣才能得到更多認同。」又問︰「貴女一人住在此宅?」
司馬蘅點頭︰「然也,但還有些僕從。」
徐氏點頭,然後卻是一嘆氣︰「眾人都在傳,劉將軍與貴女要好,更是常前來相陪。我真真是羨慕,哪像我夫君,年節里都是難得見上一面。」
司馬蘅不太懂情人分開後的那種心酸,但卻明白親人不在一起的傷感。所以看著徐氏便有些同情︰「總有一日會在一起的,少夫人不必太過傷心。我曾說過終將一日王大人會來接你前去相聚,那定會有那一日的。」
徐氏這才破笑︰「承貴女吉言了。」
雖說徐氏性情不錯,但到知心相交的地步卻還是差得遠。與她相談,也是歡暢,但太多時候卻還是笑著說些違心話。司馬蘅不喜這樣,半晌下來就覺得疲累,人于是就倦怠下來,臉上的笑意就越發淺了。
徐氏也是個善于察顏觀色之人,見了司馬蘅的樣子,心里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問。只道她是累了,然後便起身告辭,稱改日再來。
司馬蘅也不多留,讓桑把她送了出去。
徐氏從司馬蘅屋里出來,想著君姑在她前來交待的事情。來了一趟,卻還是不能太過確定。于是,看了一眼身前引路的桑,然後便上前兩步往桑的手中塞了一串錢幣,笑道︰「將軍與貴女要幾時完婚,你可知道?」
桑看了看手中的錢幣,再看了看徐氏笑意盈盈的臉,木訥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解,然後回道︰「奴婢不知情。」
「怎麼也會有商量,你在一邊就什麼也沒有听到?」徐氏追問道。
桑更是不解了︰「奴婢怎麼能夠听得到?」
徐氏看著桑呆愣的表情,忽然就有些來氣︰「你在一旁,怎麼會听不到?」說完心中一動,又是掏出一串錢幣放在桑手上︰「你告訴我,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與你家貴女交好,只是想知道婚期,好早做準備。」
桑把手中的錢幣嗶的一聲全放回了徐氏的手中︰「奴婢不知道。」
徐氏看了,便有些惱火,但畢竟不好表現出來,只是睜大眼楮看了司馬蘅好一會,才再轉身離開。
桑看著徐氏這樣的轉變,心里有些明白她是因自己的話而生氣,可她並沒有說錯,她是真的不知道呢。徐氏雖生氣,但桑卻不能與她置氣,忙上前又走到她前頭,把她送出了宅門。心里忽然也有些不喜這樣,覺得以前清靜的日子,才更是舒服自在。
桑微垂著頭走回屋里,就看到司馬蘅用手撐著頭,雙目微閉似在沉思著什麼。
「姝女,可是要臥榻歇息一會?」桑也是知道了司馬蘅的身份,但她對她卻還是如往日般。沒有特別的恭敬與拘謹。只因她從未侍候過貴女,更不知要如何侍候,再見司馬蘅卻還是如從前般,並無什麼改變。于是,桑也就如往日里那樣對待與她。
司馬蘅只覺得這樣的應酬很是累人,她想到若是日後都要這樣端坐著微笑著說著一些看似客氣卻實在虛假的話,她便覺得心煩意亂。只是還好,與劉曜的關系只是暫時的,所以,對這些人她可以不用太過用心。不然,她可真是要度日如年。
王少夫人的到來,劉曜來到宅子里後便听說了,他坐在司馬蘅的對面,說道︰「辛苦你了,其實做做樣子是更累人的。這一點,我心里也是清楚。」
司馬蘅與他對視著,在他面前卻是越來越大膽了,不知是否有了共同的秘密,在經過了剛開始的尷尬後,便就越發的放松下來︰「這個樣子,要到什麼時候?」
劉曜俊雅的臉上,最近幾日卻似出現了淡淡的疲倦,但他的雙目依然清亮,听了司馬蘅的話便笑︰「還要再等等,哪有一下子便知道結果。」
她住在宅子里不需費多大的神氣,但劉曜卻定是要用心去算關劉宣王公的每一個反應與會有的舉動,心神定是損耗不少,所以才會現在這般臉色不好。司馬蘅緊了緊相握住的雙手︰「無論如何,你不能忘了答應我之事。」
劉曜便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會記得,你是否覺得我是個容易失言之人?」
「我只是怕你事多,忘了。所以,才會時不時提醒你一下。」
「不會的,再說,你的存在便是無聲的提醒,卻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我一直忘了問你件事,若這事成後,那我離開了,你又該向世人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