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半路上被攔了下來,司馬蘅掀開車簾抬頭看去,便看到了酒樓二樓臨街的窗子露出一張嬌柔的臉來。卻是許久不見的和惠翁主。
司馬蘅並不想與她多相處,可她這時派人攔下馬車,卻是不得不上去與她一見。司馬蘅便讓桑候在車里,卻是一人前去。
這是一間小廂房,擺設與其大多酒樓般無異。等司馬蘅一走進去時,和惠翁主便把窗子放了下來。街上那吵鬧的聲音便阻隔開來,房里清靜了不少。和惠翁主又擺擺手,把屋里的僕人遣退了下去。
「要見你著實不易,就連母親三翻兩次請你過府來,你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不然,還真把你當成了什麼天大的人兒。」和惠翁主等僕人一退,便開口很是不滿的說道。
和惠翁主在人前總是一副和氣模樣,可在司馬蘅面前卻是無一絲淑女,說起話來總是有些刻薄。
司馬蘅雖不刻薄,但她的脾性也並不是很好,听了和惠翁主的話,便就回道︰「我的確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所以,翁主日後不必再理會于我,讓我過府的話更提都不用提才好。如此這樣,才能不失翁主的身份。」
和惠翁主瞪大了眼楮看了司馬蘅半晌,才一泄氣︰「我本來是去找永明君,不想在他府前看到了你進去。因此,便在此處等你。我並不有意為難你,只是有些事話對你講。」
和惠翁主放緩了語氣,再加上她本來就嬌柔的臉龐,如此一來,便顯得整個人楚楚可憐,卻是讓司馬蘅說不出拒絕她的話。
「有何事,便說罷。」司馬蘅嘆了一氣。
和惠翁主正要開口說話,卻是有僕人通報進來,送進來一些茶點。司馬蘅出來這麼久,卻是正覺得月復中有些饑餓,便先拈起一塊米糕吃了起來。
和惠翁主見狀,卻是倒了一盅茶水給她。動作輕柔,實屬難得。司馬蘅見了,便暗自揣測著和惠翁主究竟要說何話,竟讓她如此放段對她。
司馬蘅吃了糕點,再喝了茶水,這才感覺精神好了一些。自出宮逃難路上,差點把她餓死後,司馬蘅最忍受不了的便是餓。若是換成以前,在外人面前比如宴席上,她從來都不會去吃些東西,只覺得在眾人面前吃東西很是不雅。可這會,她雖不想讓和惠翁主看到她的吃相,但卻還是忍不住。心里不是不嘆息的,人只要落難一次,以前那些謹守的規範,便看得不再是那麼重了。
「你去看了永明君,他可是有跟你說些什麼話?」經這一打岔,和惠翁主咽下方才出口就要說的話,卻是問得迂回了一些。
司馬蘅一听,便在心里有了個底,莫不是叫她來是因永明君與劉宣王公吵架之事?可在臉上卻作不知︰「我只是去探望一下永明君,他卻是未與說什麼?莫不成,是出了什麼事?」
和惠翁主盯著司馬蘅看了一會︰「你莫要騙我,你心里自是明白我要說什麼。如今城里都在傳永明君是奉了國君旨意,要讓我父親把這城中的兵權交出來,以防我父親有異心。只是父親有軍功,不好明言說出,便想著尋一機會。」
司馬蘅有些遲疑的問︰「翁主,那些只是傳言,你又何必當真?」
和惠翁主臉上卻是露出苦澀的笑意︰「國君一定都,便把最是信任的永明君派了回渭城。國君的舉動,明眼之人都明白是何用意。不過是怕我父親,做出一些不忠之舉。再加上,突然冒出一個你,卻是什麼晉朝清河公主,是國君所指給永明君的妻子。若不是國君防備著父親,又怎麼會有這麼一出。我,和惠翁主本來才是劉曜的妻子。」說到最後,和惠翁主神情悲痛,雙眼亦是通紅,一層淚珠卻是就要奪眶而出。
司馬蘅看著這樣的和惠翁主,心里也是震動,想不到她一個女子,卻也是看得這般通透︰「你跟我說這些有何用,無論是與不是,如今也成事實,卻是無法更改。你也不必怨懟于我,我又有何錯?你們胡人把我的國城攻破,致我家人與子民死傷無數。到頭來,我卻也是如今這般下場。與劉曜的婚事,說不定還會背上怎麼樣的罵名。」
和惠翁主的淚終于落下︰「這些又有何懼,只要能在永明君身邊,便什麼都是好的。若是神明能讓我在他身邊陪伴,我卻是願意用一切去交換。罵名?那又有何可怕。」
司馬蘅搖頭︰「我們的路不同,所選擇與看重的便不同。再這樣爭論下去,也是無用。我只是想知道,你今日里來找我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有何意?」
和惠翁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吸了一氣才再次開口︰「我想,讓你勸永明君莫要與我父親為敵。若不然,父親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事來。到時,若傷害到永明君,那便為時已晚。」
「這我如何能勸,你方才便說那是國君之意。竟然如此,永明君若是改了主意,便是抗了君意,後果亦同樣不堪設想。如此一來,不也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司馬蘅說道。
和惠翁主一听,臉色便更顯蒼白︰「這可如何是好。那日里父親發了一頓脾氣後,便到如今臉色都是陰沉。他是真的在生永明君的氣,我甚至看到他在書房里與他的手下密商議了了不少時候,他定會有所行動。」
司馬蘅听了,對這些卻是不懷疑。和惠翁主如此擔憂劉曜,她定是看出了什麼。劉曜就算是替國君做事,可如今隔離洛陽上千里,就算國君有心庇護他,但也救不了急。
劉曜不能有事,因他是司馬蘅如今唯一的希望。
「你可知永明君是為了何事惹你父親大怒?」只有知道原因,才能更好的解決問題。
「因是鮮卑人的原因。他們每隔一兩年,在開春時候,便會聚攏大批將士人馬越過河來,看情勢是要攻打這里,可卻從無更多動作。他們只是示威,並無太大威脅,今年亦是如此。可永明君這次,卻是要為此稟報國君,讓國君派些將士前來助陣。然,父親卻不同意,他覺得這鮮卑人並無危害,永明君這樣做,不過是想讓國君派來的將士替下他手中如今的兵馬,好讓他手中兵權交出去。這是對他的一個陰謀,他不能忍受。」和惠翁主把其中的原由都說了出來︰「城里的傳言,並不是假的。」
若是如此,那倒也可能真是個陰謀,一個讓劉宣王公再無實權的陰謀。可司馬蘅卻覺得應該沒有這麼簡單,但又想不出其中有什麼不對,于是問道︰「那鮮卑人真是只做做樣子?」
「他們不是第一次如此。」和惠翁主說道︰「他們的兵力比不上我們,定是不可能打贏我們的。」
「那如此,為何,你們卻一直沒有去攻打他們?」
「過了大河,鮮卑人生活之地卻是在大山深處的蠻野之地,雖說他們打不贏我們,但若是要真正把他們打敗也並不是易事。所以,這麼多年來,只要他們不冒犯,我們也不會出兵去攻打他們。」和惠翁主解釋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這次也不會有危險。所以讓我勸永明君讓步,讓他不要與你父親對抗?」司馬蘅問道︰「你可你要明白,若永明君真如你所說的那般,你覺得他會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又或者說,國君會放棄這樣一個機會?」
和惠公主便有些著急︰「可我父親真是無異心,應該相信他。」
司馬蘅搖頭︰「若真是如此,國君不會有此舉動,定是劉宣王公有何不妥,才會讓國君如此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