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雜亂的小屋,屋角布滿蟲網與灰土。用黃泥糊成的牆壁上方有個小小的窗孔,屋里唯一的光線便是由那里照了進來。屋里氣味也不是太好,想必是荒置了許久的緣故。司馬蘅被馬車直接載到這個屋門口,然後再被幾個陌生的粗魯的男子推進了這個屋子。無論司馬蘅怎麼樣反抗,他們都不出一聲,把屋門鎖好後,便快速離去。
司馬蘅有些無力的靠坐在地上,窗孔的傳來的光線告訴她,黑夜已經過去,已是到了白日。但屋門口還是無一絲動靜,卻似乎把她遺忘了。
把她騙到這里,卻不聞不問,著實讓人弄不清抓她之人的目的。是誰要把她關起來的?司馬蘅反覆的思來想去,卻也想不到答案。
司馬蘅心急之下,便有些焦慮的用手狠狠的捶了幾下地面,那瞬間傳過來的疼痛,讓她有了一絲清明。無論怎麼樣,逃是不可能逃出去的。雖無響動,但定是有人看守的。那麼能做的便只有留好體力,應負接下來的事情。
只是不知這時的劉曜是否已經知道了她的遭遇,若是知道了,又不知是否會來救她?再想如今城中的情景,怕是他早已分身乏術。
司馬蘅知道這時焦慮已是無用,她只能安靜的呆在屋里,微昂著頭看著窗孔的光線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中間,有人輕推開過屋門,然後從門縫中塞進一些食物與水。司馬蘅顧不上是否美味可口,甚至顧不是否可以吃,便把它們塞進了嘴巴里面,她相信這食物定不會害死她的。若是想害她,並不用如此大費工夫把她抓起來。食物並不好吃,糊味中甚至還帶了點酸,卻是快餿掉的食物。但還好能勉強埋飽肚子,不至于餓死。
過了三四日,不止食物,就連身上,司馬蘅也覺得有些發酸了。幾日不梳洗,甚至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屋里,整個人就算是活著,但似乎離死也不會太遠了。司馬蘅看著垂放在腿上有些骯髒的雙手,心里苦笑。沒過幾天好日子,便又受到了這樣的折磨,似乎老開並不想她過得太舒服。又或是看她舒服了,就要用一些波折來提醒她,她早已不再是高貴的公主,有的只是隨時都會落魄的命運。
司馬蘅望著那小小的窗孔,想著自己的命運,不由得便小聲哼唱起來︰匪風發兮,匪車偈兮。顧瞻周道,中心怛兮。-------
唱著唱著,微閉著的雙眼,卻還是突然感覺到了屋里的光芒亮了一些,然後她便睜開眼楮,就看到了推門而進的一身黑衣的劉瓚。他的臉色一如前兩次見時冷峻,他在看到司馬蘅虛弱的樣子,竟難得扯了下嘴角笑了起來。
「如此地方,公主看上去並無不適,竟還有心思唱歌。我是要贊公主不畏生死的勇氣,還是要說公主天真樂觀?」劉瓚朝司馬蘅走前了兩步,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司馬蘅。
司馬蘅見到他時,有些意外,但很快把收拾好情緒。她不喜別人這樣看她,便深吸一氣,扶著牆壁極力站了起來,與劉瓚對視著︰「看到劉公子來這,我是該高興以為你是救我之人,還要是悲哀的想,啊,原來是你把我抓進來的。」
劉瓚神色不改︰「這無甚區別,我即是來救你之人,也是抓你之人。只是要看公主如何選擇,一切都有公主你自己掌握著。」
司馬蘅感覺眼前有些暈眩,她忙伸出一手按在了牆壁上︰「願聞其詳。」
「我要你修書一封,讓你的兄長司馬睿與我結盟,一同對抗胡人。」劉瓚沒有繞彎子,一字一句道︰「若我兩族結盟,你們晉定有一日能一報滅國之仇,而我也能不再受制于人。各取所需,卻是再好不過。」
司馬蘅有些發怔︰「我兄長遠在南方,如何能與你結盟?」
劉瓚笑道︰「只要有心,距離並不是問題。只要公主馬上寫,便能馬上送去。你看如何?只要一結盟,我定立馬把公主送到你兄長身邊,從此以後,但不用再受苦難。」
「劉公子有此雄心,怕不是一兩日之事矣。莫不是,那鮮卑人也是公子所引過來?」司馬蘅卻是一瞬間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劉宣王公怕的確是叛亂了。
劉瓚卻沒有任何隱瞞之意︰「公主聰慧,本不想出此下策,但著實被逼得緊了些。不過也好,你看看如此一來,倒更快能實現目標。」
「公子就如此自信?若是鮮卑人大敗,公子就能逃得一難?再說,結合鮮卑人,就不怕他們若真是贏了,反過來就對付你們?」司馬蘅略提聲音質疑道。
「這些公主都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竟然會這樣做,那麼就有把握只贏不輸。如今沒有援兵,你以為就只靠那劉曜就能打敗城外那眾多兵馬?」劉瓚自是神情不變︰「如今,只看公主之意了。」
「我若是不同意呢。」司馬蘅問道。
「公主應該明白此時此景,並不允許公主不同意。我上次便說過,若有一日,有好的機遇放在你的面前,望你不要錯過。所以,公主你得慎重而行。」劉瓚微笑道。
「我還是想知道,若我不同意會有何下場?」司馬蘅只是追問道。
「那麼,我還是會把你送到南方,只是方式不一樣。一個是活人,後者便是死人。相信能把全尸送給你的兄長,他也會感激的。」劉瓚嘆了一氣︰「只是我並不想讓如此嬌艷的公主,有這樣的下場。」
「你如此威脅于我,就算我如今答應,就不怕以後反悔?」司馬蘅又問。
「只要結盟,眾多利益關系一起,若是反悔談何容易。公主應該感激,我完全可以用後面的方式,但卻如此照顧著公主,公主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翻心意。」劉瓚說完,像是才發現司馬蘅的處境般,卻是轉身對門口的人喝道︰「我讓你們好好對待貴人,你們怎麼這般隨意的就把人放在了這里,還不快扶貴人出來。」
司馬蘅還來不及答應,便由骯髒的小屋被扶進了寬敞明亮,燻著香氣的大屋子里。然後又進來不少侍女,把她放進浴桶里,梳洗干淨,接著換上干淨舒適的衣裳,卻是把她從頭到下收拾了一翻。
司馬蘅內心雖不想與劉瓚為伍,但如今他這樣的安排,卻讓她無法抗拒。任誰也不想全身上下骯髒不已,能干淨自是干淨最好。司馬蘅看著銅鏡中那已月兌下稚氣,略顯得有些蒼白消瘦的臉龐,暗自思量著,接下來要如何應負劉瓚。
劉瓚並沒有在屋里等她的回答,他應該也很是忙碌,一時之間倒無更多的時間在她身上消磨,反正人在他手上,卻也不急這一時。所以,司馬蘅收拾干淨後,還有心思再吃上一頓精致的飯菜。而用食過後,甚至還躺在舒適的榻上小休了一會。
當司馬蘅醒來後,便看到日光已夕下,卻是一日又將過去。
人神清氣爽了,想起問題來便也能更順暢一些,她自不能答應劉瓚的,他這人如此算計,卻是連國都能叛背。若是讓他與兄長結盟,說不定還會懷有什麼壞心思。如今兄長雖說力量不大,結盟倒也利大于弊,但如此冒險,卻是司馬蘅不敢去賭的。
若是不同意,劉瓚定會照他所說的那般,把她的尸首運到南方去。如此一來,卻也是危險。如今之計,卻只能盼劉曜能把鮮卑人打敗。可照劉瓚所說,他似乎也不能全身而退。
司馬蘅模了模袖子,劉曜送她防身用的匕首卻是早已丟在了馬車上。如今,袖口空蕩,卻是連著心也空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