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玉貞人的見面,司馬蘅沒有跟別人提起,包括劉曜。接下來的日子里,司馬蘅再見過子玉貞人。而子玉貞人亦沒有給司馬蘅,傳遞他的任何消息,這樣一來,司馬蘅便就又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似乎與他的一場見面,只是為了更好的分別。
悄無聲息的便就到了下旬,因司馬蘅曾讓桑不用準備太多東西。于至于等劉曜接她時,便就看到她除了一包裹外,再無一物。
劉曜笑道︰「這樣也好,路上卻是輕快些。」
並無氣派的陣仗,只有兩輛馬車,一輛坐著司馬蘅與劉瑗,一輛便是劉曜的。這樣毫不起眼的隊伍,一如劉曜平日里的作風。
也無人來送,只是到了城外的路邊的小亭中,才看到劉喜的身影。司馬蘅好久不見他,再見到他時,覺得他跟以前看到的一般無異。身上穿著華貴的綢衣,臉上掛著輕浮的笑意。
劉喜走到劉曜的馬車前,對著從車窗中探出頭來的劉曜道;「我日後定也會去洛陽的,那里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可得幫我留意著。」
劉曜便只是笑道︰「你多保重。」
劉喜頓時覺得無趣,咧了咧嘴走到司馬蘅的車前,揚聲道︰「清河公主,你可得不能管束永明太緊,什麼青樓楚館該讓他去的還得讓他去。」
劉喜的話讓司馬蘅感到窘迫,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盤坐在一旁的劉瑗對這話卻是明顯的有些不喜,一直沉默的她突然開了口,對著車門略高了些嗓子︰「馬夫,愣著做甚,快走。」
這話一起,便听到劉喜嘀咕的聲音傳了過來︰「已經不是翁主矣,卻還擺翁主的架子。」
司馬蘅一愣,然後便抬頭去看對面的劉瑗,只見她緊抿著雙唇,雙頰有些緋紅,顯然委屈得不行。
劉曜的聲音這時傳了過來︰「德興,時辰不早了,我們要出發,你也早點回去吧。」
劉喜便離開了車架,走到劉曜身邊,不知又與他小聲說了些什麼後,車架才碌碌的轉動了起來。直到這時司馬蘅才掀開車簾往後面看去,只見烈日下,劉喜的身影被越拉越長,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來時無人迎接,走時也無人送別,司馬蘅輕嘆了一聲,只覺得來渭城如此長時日,卻仿佛只是一夢間的時間。睜開眼楮,醒了,夢就過去了。而她,又將朝洛陽而去。
一路上,車架行走的並不快,對于這樣的奔勞,司馬蘅有過經歷,便也就覺得不是那麼難受了。倒是劉瑗,應是第一次受這樣的遭遇。她本來清瘦的臉頰,在路上走了幾日後,便就更顯得尖小。而當她虛弱的睜著那一雙無神的雙眸時,一股可憐之氣便油然而生。讓人一看之下,便會心生不忍。
于是,司馬蘅便盡量看顧著她,上車下車,都會攙扶一把。休息下榻時,也讓她多歇著。而司馬蘅這樣做,並沒換來劉瑗的感激。她一如出發時,不與司馬蘅多說話。就算在馬車上,她也是閉著目,看也是不年司馬蘅一眼。
曾經還會裝裝樣子,如今卻是連裝也懶得再裝。這樣的劉瑗倒顯得真實了一些,只是對司馬蘅的敵意卻也是更多了一些。兩人之間本就無甚多交情,如今這般倒也不會意外。
劉曜對劉瑗也是照顧有加,每當在路上,總是時不時便停下來,過來看看劉瑗的情況。見她坐車極難受時,甚至有次還把她扶下了車,然後把馱物的馬一拉,卻是環抱著劉瑗騎在了馬背上。
看著他們的背影,司馬蘅呆愣了半晌,她知道自己的臉色定是極難看的,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卻是無法控制。
隨車侍候一旁的侍女傾過身子來,一把把司馬蘅拉起的車簾放了下來︰「姝女,外面熱,卻是放下簾子來要舒服涼快一些。」
司馬蘅看了一眼跪坐在車門口的侍女,只見她恭敬的垂著頭,卻是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她卻是比桑機靈了許多,一路上來也是侍候細心。
「記得你喚采采,很華美的一個名字,可是公子幫你取的?」司馬蘅又問。
采采回道︰「姝女陪慧,一猜就準。公子說,奴隸也是人,便就給了奴婢這樣一個名字,望奴婢也是美好的。」說完,便大膽的抬起頭,看著司馬蘅,卻是彎嘴一笑。
是個美好的女子,雖穿著簡樸,但五官精致,笑起來更是梨窩淺淺。也不知劉曜是從哪里找來這樣一個女子,也的確擔得起這采采兩字。
「你可是一直在府上侍候?」司馬蘅又問。
見司馬蘅並不怪罪她的大膽直視,采采便又放開了一些︰「然也。」又道︰「奴婢什麼都會做,定是會把姝女侍候的好好的。」
司馬蘅一听,便就笑了起來︰「如此,多謝你了。」
劉瑗從馬上下來後,便又坐進了馬車,不知是否因陽光的照射,還是乘馬的緣故,她的臉色明顯好轉了起來,甚至還透出一絲紅暈,卻是從出發到現在,看上去精神最好的一次。
劉瑗在馬車上緩了緩氣息,便就看向采采︰「雖騎馬感受要好些,然,外面要比車中燥熱一些。可是有備好的涼水,快給我喝上一些。」
采采便把備好的涼水給劉瑗倒了一盅遞了過去︰「多喝些罷,中了暑氣可不好。」
劉瑗雖說是奴隸,但劉曜卻從未把她當奴隸看待。采采知道她的身份,雖在言語間也無不妥,但卻總得來說比起對司馬蘅來卻是要隨意一些。
劉瑗接過茶盅喝了一口,對采采的話不加理會。
采采又倒了一盅遞給司馬蘅︰「姝女也喝些吧,雖車中涼快舒服,但也要小心為是。」
這樣停停頓頓,行走的並不是很快。
司馬蘅還注意到,每到一歇息之處,無論農莊,還是城填,劉曜都會帶著王五出門去逛上一會。雖看上去無意,但司馬蘅心里清楚他定是在做著什麼事情的。
但,司馬蘅卻無去追究的意思,她想起在渭城小宅子里劉曜回答她的那些話。他有著他的謀算,而這些,他是並不希望別人知道的太多的。
「看來,你與永明阿兄的關系也不過如此。」一日,歇息是在一處客館里,劉曜又照常出去了。劉瑗卻是沒有馬上歇息,她走到司馬蘅面前,雖語氣柔和,但卻很是堅定。
司馬蘅看了她一眼,這幾日她的臉色明顯好轉,似乎精神好了,便就有了與她說話的興趣︰「多謝阿瑗姑娘的關心。」
對司馬蘅的稱呼,劉瑗微微抿抿了嘴,然後道︰「我一直不信你與永明阿兄有婚約,如今卻是越發的肯定矣。」說著,嘴角卻是露出一笑︰「他從未如此對待過我,雖然親人還在受著苦難,卻是讓我覺得似乎這樣也是不錯的。因若不是如此,我也得不到他的真心。」司馬蘅緊握著雙手,語氣卻並不為意︰「你這樣肯定,卻是有何憑證不成?再說是真是假,到了洛陽不就清楚了?」
劉瑗听了便回道︰「你我都如落魄的鳳鳥,但我堅信,我定會過的你比好。」
「命運的東西,誰又能如此肯定?」司馬蘅看著劉瑗︰「不過,你有如此信念也是好的。最起碼,不會過得更加悲慘。怕得就是,再無一信念,任由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