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阿拉伯數字3時,已是凌晨三點。
整棟樓靜得詭異,就像是剛剛被下了葬。雨後的空氣充斥滿了被翻新的泥土的潮濕味。天空像是被擠壓在了人們頭頂伸手可觸的地方,青幽的光線從窗戶外爬進整個房間。
一個身影突然條件反射似的從床上彈坐起來,左手緊緊的捂著胸口,漆黑的瞳孔泛出慘白的光,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起來,定格在房門外那烏黑發亮的空間。
他臉色慘白,眸子無力的睜著,身體跌跌撞撞,沒有目標的朝門外走去。像是具被喚醒的僵尸,三魂七魄還沒入主。
他整個人異常虛弱,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他的腦子里甚至一片空白,所有的細胞都還未蘇醒,而他身體卻反常的行動起來。胸口還灼燙的疼,那是他附身符傳來的訊息。他記得家里的老頭子給他蓮花項鏈的時候,不但給予了強大的闢邪力量,而且還融進了血脈,讓他們能感知他在外是否有危險。
可是張若宇可不領這情,他覺得這是種冠冕堂皇的監視,從他得到它時,他就想方設法的把里面老頭子的血脈煉化掉,然後融進了自己的血脈,送給了墨夭,明目張膽的監視。
他知道她出事了,他的血有了感應。
這棟農家小樓修得很古典,布局跟電視里的客棧相似,站在二樓的樓道能見到一樓大廳的整個布局,但也緊緊限于大廳,要想見到大廳後面通向廚房,和大廳側面的休閑間,必須下到樓下。二樓整個樓道落針可聞,張若宇走在木質地板上,幾乎可聞木頭咯吱的響聲。
樓下的大廳,有兩個人,神情焦急,卻在原地踏來踏去,不遠處還有個獰笑著的腦袋,濃烈的血腥味,直灌胸腔。
看到樓下那個一頭波浪卷發的女孩時,張若宇神情舒緩下來,但僅僅幾秒的時間,他神色更加凝重。
「陣?可怎麼沒有守陣人?」他頓時明白為什麼連莫澤也被困在陣里束手無策。沒有守陣人的陣,相當于一個打不開的死結,甚至說是根本不可能形成陣的陣。
一陣疑惑後,張若宇扶著欄桿,跌跌撞撞的往樓下沖,險些滾下樓去。他深知莫澤的底細,若莫澤想走,自然有辦法能逃出這陣,可墨夭卻不行,如果他不盡快找到布陣的人,她就會耗死在里面。
「咦?」他腳步一滯,眼楮死死的盯著大廳往廚房方向的一角,像是挖到了什麼寶貝。
桌椅在這漆黑的夜幕中,只模糊的剩下個影子,而在桌椅之中卻有個人形的影子,身子很虛,都融進背景中,若不是軀體有點點泛白的光,恐怕都跟空氣一般無二了。
張若宇躡手躡腳的又向前移了兩步。瞳孔里射出白幽般柔和的光。
那人影的輪廓頓時在瞳仁中清晰了起來,一張年輕的臉,揪著眉頭,注視著陣里的墨夭。
「守陣人居然是他!」看清樓下的虛影是劉可厲後,張若宇心中大震。他什麼時候死了?
今天在廚房幫忙的時候,張若宇曾和劉可厲踫過面,雖然當時給他的感覺很不詳,但他肯定不是死人,不然不可能瞞得過他,而這鬼影的虛無程度來看,顯然不是剛死。更讓張若宇不安的是,他感覺不到他。就算他本事不足,可為什麼莫澤也沒有任何感應?
劉可厲那擔憂的表情,顯然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守陣人,以有靈感的物體守陣,守陣人不可能不知啊!
莫非??????
不管是不是他所猜想的,張若宇覺得讓劉可厲魂飛魄散這是最有效也最簡單的救人方法,即便虛弱如現在的他,要拍散一只還不怎麼強大的鬼,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他對著劉可厲所在的方向,在虛空中,潦草的畫著各種復雜的條紋,完全沒注意身後那高舉起來的木棍正對著他後腦勺揮去。
我抱著這幾根長相一樣的圓木柱直想撞,找了那麼長時間,什麼異常都沒有,這大殿的氧氣正在一點點的抽走,讓我胸口發悶。而莫澤還一個勁不停的追問我祖父的細枝末節,讓我在這腦袋缺氧的情況下,還得絞盡腦汁的編故事忽悠。
「他的特別能力在哪兒呢?」這是莫澤第三次開口問我,他已經不耐煩了,停下了尋找,眼神如刀的刮向我。
你怎麼不自己開個壇施個法,把他老人家逮上來親自問問你,我哪知道他有什麼特別能力的,他的特別之處就在于特麼的不讓人待見,連曾孫女都想謀殺的,我內心在咆哮,面容卻是一臉的為難,艱難般的開口到︰「他在我家人眼里算半個神仙,料事如神,替爺爺他們度過了不少厄難。」我學起張神棍信口開河。
而令我奇怪的是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若有所思的走開了,好像我說中了他想要的答案似的。這倒讓我生疑起來。
「過來,墨夭快過來。」恍惚間,這空蕩蕩的大殿,有個飄渺聲音傳進心底,辨不清男女。
我環顧四周,大殿里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在東北方觀察第二根木柱莫澤的身影外,沒有別的人影。我揉了下太陽穴,給自己紓解紓解緊張的神經,大殿里面的空氣憋得都開始產生幻听了。
「過來,到左邊的洞口來,出路在這兒。」又是一聲,在大殿里飄蕩,我心咯 一聲。
「別過去,跟著我走。」同樣的聲音,竟然是貼著我耳邊響起的,我失控的尖叫了一聲,大聲叫嚷著莫澤,有鬼。
火苗噌的一聲從他指尖竄出,搖曳的影子像是有條大大的尾巴搭在大殿的天花板上,我感覺我身邊的氧氣立馬給燒了干淨,卻不敢叫他滅火。他此刻的眼楮竟然泛著金黃色的光,我看得呆了起來,他戴了美瞳?還是火光的原因?
「有東西進來了。」聞言,我嚇得緊緊的靠著他,腦袋四處張望。左邊的第三個木柱的洞口里,也有一雙陰翳的眼楮像盯獵物般直勾勾的盯著我。
「它說什麼了?」莫澤低頭詢問的時候,正見到一臉呆滯的我,眼神木訥的盯著左邊洞口,而他瞬間也像捕捉到了什麼,竟然丟下我一個人,就往左邊的洞口里面鑽去,速度快的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跑進了洞口。
我嚇得奪命狂奔,一路跟了過去,把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丟在這麼個有鬼的大殿里,豬腦子!我敢待麼。
「不要去!」那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我尖叫一聲,跑得更快了。
在洞里莫澤並沒有盲目的追下去,而是小心謹慎的一步步往前走,我沖進去的時候,差點撞翻他。
追到洞里莫澤就已經感覺不對勁了,那個鬼影就在他雙眼鎖定的範圍內,憑空消失了,像風一樣,什麼蹤跡都捕捉不到,這不是鬼而是怨,有些人死後怨氣太重,不甘心就此去投胎,而形成鬼魅,怨氣是支撐這種鬼魅的本質動力,就像汽車里面的引擎一樣,怨氣散了,鬼也就往生了,而鬼能用怨氣造就出實體的自己,即便沒本體那樣有危害性,但也相當危言聳听了,這足夠讓莫澤認真的對待了。
我一聲不吭的跟在莫澤身後不超過一步遠的地方,隨時警惕他又突然把我甩掉,我想上去抓住他手臂,可他兩只手,一只手平坦,另一只手在上面極其認真的畫著什麼,t恤的衣角又垂落在臀部的地方,讓我更是羞于下手去抓。
大約走了一百多米,眼前高大的身影突然身形一歪,我眼疾手快的把他往邊上扯了一把,自己因為借力一個沒站穩,像前跌了兩步,我感覺自己仿佛踩到了空中,然後狠狠的重力下降,莫澤抓過來的手,從我指尖劃過。
「救他們。」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墜落下去的時候,說的是救他們而不是救我。我耍了次心機,莫澤這麼高傲的人,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見有人在他面前耍鬼,只要下面等著我的不是二十幾樓的高樓,我就還有救。以莫澤這麼寡情的人,是不可能大慈大悲的背走張若宇,更別想著幫我找下落不明的小雪和其他人了,
我救了你,而我最大的心願是你救他們,我不知道這賭算不算明智,莫澤是個怎樣的人,我只知道我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下降的時候,我感覺什麼東西和我一起掉了下來,有個東西攔腰抱了我一把,緩了我接下來與地面的硬踫硬,卻讓我全身發冷。
莫澤手指間跳出一大團熊熊的火焰,將整個石洞照的通明。並不是有什麼能夠燃燒的東西握在他手,火焰是從他指甲間就這樣唐突的出現。
地面紋絲密合,哪里有什麼洞,莫澤臉色陰沉的如同夜幕,瞳孔里金色的光芒扎人,僅一步就不見蹤影。
他要出去,找他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