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鬼。」我又听到這一個詞,但這次說出來的對象竟然是莫澤,讓我格外的憤怒。
秦雪是有前科,她若說出來讓我去釣鬼簡直都可以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她不再是小雪,自然不會為我的安危買單。可我和莫澤,難道在桃花山莊出生入死是假?從地下室背出我輕語的安慰是逢場作戲?我怒目而視,寧死不屈。
莫澤並沒久留,也不在乎我同不同意,他同秦雪同出同入,如同宣導。
做好心理準備吧,別怪到時候出了意外的時候怪我們沒支會你。他們靜默的潛台詞。
我坐在床沿怒不可謁,砸掉了房間里所有屬于我的和砸不壞的物品,幸運進門,瞄了眼滿地的狼藉,然後輕靠在我身邊坐下,替我揉著太陽穴,笑如暖日︰「小夭,我感覺他們兩個都是傲慢的人,絕對不會輕易開口求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確實比較吸引鬼怪,這能力很怪異,說不定他們要你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就像秦雪師傅吧,拿你釣了多少次鬼了,每次都裝做鐵石心腸的樣子,可是你每次都毫發無損啊,我想他們只是礙于面子不知道怎麼請求。再說,我們大家的命都系與他們手里,早一日破咒就少一些危機和變故,你覺得你願意幫嗎?」。幸運說得通情達理。
莫澤還真如幸運所說是那種孤傲到目空一切的人,讓他低言求人,他寧可獨自九死一生,我心里雖然不再那麼難受,但眼神卻越發陰冷,嘴里不饒人道︰「這就是張若宇說的八輩子血霉的命,如果我不幸掛了,告訴張若宇凶手就是莫澤。」
莫澤整個早上都在找形跡可疑的地方,卻一無所獲。八仙村有什麼地方大興土木過,李家人並不知曉,這一切都隨著歷史掩蓋在了時間里。
秦雪如同鬼魅,黑霧纏體,步履如飄,行走在李家老宅,想要和同類心生感應。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皆有些難看。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是能找出來的,可是李家人卻耗不起。今早天剛蒙蒙亮,李家一行老小便敲進了莫澤的房間,如喪考妣。橘黃色的皮膚下隱隱可見網狀的血色紅線,不出意外五日之內都將暴斃。
屋檐上視眼開闊,天空在伸手既觸之間,丘陵地貌的田野,像是音符,有節奏的分布在大地,遠方黑瓦白牆,炊煙裊裊,一片靜怡。
莫澤往下俯瞰,花廳好像井口,井底的搖椅上,有個女人目光炯炯,正仰視著他。
秦雪往下滑去,手里握著請鬼咒,她要生生打入墨夭體內,免得再做一系列的無用功。
「你要是逼她,也找不到第八具尸體。」莫澤的聲音一飄進空氣就散了,卻像千軍萬馬之勢,止住了秦雪的腳步,秦雪懊惱的回頭瞟了眼身邊這個眼神渙散,冷酷如冰的男人,笑了。
井底搖椅上的女人卻在這時對著屋檐上的他們勾了勾食指,大聲叫道︰「給我招魂咒。」
她眼神迷離,像是還在夢中,涂抹上了層輕柔的情義。
當我接到秦雪遞過來的黑色珠子,頓時夢醒,有種不祥的預感隨著珠子的炸裂一起鑽進了我的身體,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還未見鬼,卻感覺背脊生寒,這珠子的招鬼能力恐怕更上招魂咒的無數樓。
果然秦雪冷幽幽的開口,有些幸災樂禍︰「這是請鬼咒,招魂咒鬼是被動的被招來,請鬼咒根據使用者的通靈性來決定鬼依附的多少,甚者,地獄都會為你敞開。」
她後面的話讓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都不用咒來殺死我了,自己都自投羅網去了,地獄都為我敞開了。
我一副視死如歸加萬分怨恨的拿眼橫她,秦雪眼皮都沒撩起一下。
「有史以來除了一個人外,再強通靈力的人都沒有讓地獄為他敞開過,你大可放心,不然世界上又會多了一只怨鬼。」莫澤的寬慰話語,依舊那麼歃血。
我跟在他們兩人身後,打定了主意,要是一遇鬼就往他們身邊靠,讓我一個狗屁不通的人去捉鬼,不是嫌命太長了麼。三步並作兩步如同狗皮膏藥緊緊的貼在他們身後。
「怎麼還沒動靜?」莫澤疑慮了。
「可能我被秦雪用的次數太多,失效了。」我恨不得莫澤現在就把那鬼咒給取出來,雖然風平浪靜,不像上次那般陰風陣陣,可我心里卻越來越感覺到心悸。
「我說過別在請鬼咒上動手腳,將一些沒關聯的鬼怪給震開,什麼才是有關聯的?這樣可好。」秦雪不滿,我卻听得差點一把鼻涕一把淚,莫澤不是想象中那麼冷血無情。
在我一晃神的時間,周圍一切都不太對勁,秦雪和莫澤仍並肩同行在三步之外的位置,無論我怎麼追趕也夠不著他們,他們不再說話,詭異的安靜,我的呼喚像是傳到了另一個空間,身邊的溫度逐漸冰冷,空氣里的風如水般濕潤,浸泡每一個細胞。
這種感覺跟上次被裴婷婷帶進老宅水池里的感覺一模一樣,我知道糟了,有東西來了。
我感覺脖子周圍的空氣,想繩索一樣套在上面。莫澤和秦雪在一起為什麼沒發現,是怎麼避開他們視線的?
該死的,我詛咒,莫澤把手腳也做得太干淨了點吧,我怎麼連鬼都見不到?姐完全有那小強一樣的心理承受能力怕什麼。
水溫越來越低,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我感覺腳下沒那麼虛了,像是沉到了池底。上次一下水裴婷婷就攻擊過來了,為什麼這次還沒動手,我暗罵自己一聲欠抽,找鬼收啊。
「還我命,還我命。」嚶嚶哭聲順著水波一樣的空氣傳到耳邊,好像在你耳旁低語,我整個心都提了起來。聲音細小淒涼,突然一聲怨恨的夜梟︰「都要死,一個都跑不了。」
這一聲讓我雙腿充滿了馬力,在大晴天的空氣中窪游了起來,然後幽幽的又往原處沉,才覺醒,媽的我根本不會游泳。可是這水池明明就沒有一人高,難道我現在是躺著的麼?我盡量挺直腰板,頭頂還是望不穿的天空,明媚的陽光中有水波流動。
一股力突然圈著我的脖子把我往前拉去,這下我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模出口袋里所有的護生符往前面砸去。
鼻煙壺大小的藥瓶給我打翻在地,玫紅色的藥粉流了出來,這是張若宇交代我給店里上的貨,我一直以為是跌打藥帶在身邊,藥粉像水汽一般鑽進了空氣中,整個空間一陣扭動,碧黑色的水底出現在我眼前,眼楮被撲過來的池水灌得有些睜不開。
我的頸子上圈著一雙紅色的小手,我的身上掛著一個十一二歲全身紅色的男童,他的眼楮是兩個黑色的大洞,瘦的像幅骨架,頭上耷拉著稀疏的頭發,嘴張到了耳邊,並不是笑,卻發出像笑一樣的鬼聲。他面貼著我面,大大的嘴巴像是要吞掉我的腦袋,不知道是被惡心的還是被嚇的,我險些暈了過去。
紅皮鬼娃,還跟我臉貼臉,這視覺沖擊也太強了。灌進耳鼻的水讓我整個肺瞬間膨脹,窒息般的難受,我忽然認清我的狀況了,我果然在水里。
你大爺的張神棍,我無比怨恨起來,如果沒有那瓶藥粉我還能多活一陣,可現在眼見著就要溺死。
「你們都要死。」陰聲入耳,我渾身冰寒,鎮魂佛珠呢?怎麼失效了?
紅皮鬼娃怎麼沒立刻掐死我,而是帶著我往下沉?我想到在蘭芳房里初見他的情景頓時狐疑,但一想到我馬上要給溺死就釋懷了,也不管他咬不咬我,手腳並用像弓一樣彎起,想將他從我身上彈開,可他圈著我頸子的兩手猶如銅牆鐵壁。
咯咯咯……他像個女人一樣笑了起來,我渾身都冷了。
「唵」字降魔咒出口,金色梵文纏體,他一聲蝕骨的尖叫,彈了開去。而一種更磅礡的力量如海水般傾斜,從頭頂壓了下來。周圍空明起來,池底的石縫被鑿成了石棺模樣,紅皮鬼孩被鎖在了里面,緊閉著眼,臉上表情痛苦,恐懼,憤恨交織在了一塊。棺身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陣圖和冥文,此刻都跟活過來了一樣。棺上一口太極圖絞磨起來,而這種磅礡的力量便來之于它。
尸體?降魔咒觸動了封印陣圖?心底生出一種無力感,我一動不動,靜候死亡,難得空靈,妹的,秦雪都沒辦法的陣圖,死一萬次都夠了。
忽然池里雪霜茂茂,天地酷寒,池水在一瞬間冰封,固若鐵壁,我睜大了眼看著被冰封進池底,生命氣息從我身上一點點流逝,心髒嘎然而至。
「轟,轟,轟……」雷聲陣陣,「轟, 」最後一聲炸雷,直擊池面,整個池底都翻了過來,銘文亂竄,電光火石……這威力就像個原子彈在你上空突然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