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宇睜開眼,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天空。
搖晃顛簸的厲害,像是在走山路,身下是冰冷的木板,和再熟悉不過得棺材味,他想掙扎起來,看一看周圍的情況,全身蝕骨劇痛,重墜棺內。
他記得他拿到了淨化液,他看到了指骨里被埋藏了千年的隱秘,他知道墨夭的出現就像是被丟進一群餓狗里的熱骨頭,如果不是自己愛上了她,張若宇知道自己也絕對是餓狗里的一只,垂涎三尺。
魏家對再次淨化液的被盜無比震怒,折損了一個陰陽大家的顏面,化作了界內笑柄。不惜動用底蘊要將來人挫骨揚灰,這是張若宇和蒼林始料未及的。
他不想蒼林因他而無辜喪命,引開了大部分的底蘊,自己差點被打得魂飛魄散,迫于無奈跳下魏家管地外的一個黑淵,不想因此撿了一條命活了下來。
他不為蒼林擔心,蒼家擅長演化世間法術,那些底蘊奈何不了他。
如果知道張若宇和蒼林實力的人恐怕會對魏家的底蘊恐懼萬分,這已經不是非仙既神的力量了,而是那種實力肆無忌蕩的放入人間,就是一場浩劫。
棺材有節奏的顛簸著,像是搖籃,張若宇此時此刻還能心平氣和的躺在里面安靜的想著事實乃一大妖孽。
神之指骨呢?他大驚,將全身自模了一遍又一遍。
「你是在找這東西?」一個很空靈的女孩聲音,仿佛從來不屬于這個人間。她一手趴在棺材上舉著火把,一手搖晃著神之指骨。
這隨意的舉動嚇得張若宇冷汗嗖嗖的從背冒起,她見過里面的東西?要不要了結她?
察舉出張若宇緊張的神色,女孩就像拋垃圾一般,將指骨扔進了棺材里,絲毫不在意。
她有一頭如瀑布般一泄千里的絲綢長發,剪水雙瞳瓖在洋女圭女圭般的五官上,不苟言笑,天真浪漫的面容下是滄桑歲月碾磨過的氣機。
「你是誰?」張若宇懷疑她是自然造化下誕生的修羅,黑淵的氣勢如此不同,死氣彌漫,如同鬼蜮,這種情況下誕生什麼鬼怪也是常理中的事。當真若是此的話,她沒見人就格殺是打算做什麼?囤積食物麼?張若宇一陣頭大,食肉動物的現世報嗎?
「不知道」女孩對于什麼狀況似乎都波浪不驚。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棺材被直立而起像是在爬坡。
「不知道」還是簡單到迷糊的三個字。
張若宇這才看清,裝著自己的棺材是懸乎在空中的,不沾塵土。傳說中有種棺材,葬神埋仙,放逐九天,即便斗轉星移,不沾半粒塵土,棺材吸盡日月精華已成靈,這種棺材陰陽界叫天棺,是用來長生不朽用的。
張若宇看看自己的棺材,普通的舊木,破破爛爛,還有陣怪味,顯然是鳩佔鵲巢,把尸體活活踢出去的。這種寒酸相跟傳說中的天棺,一個細胞子都不像。
張若宇運轉陰目,眸子灰白,兩道慘白色的光射出,棺材板下的東西顯露真容,驚得張若宇久久合不攏嘴,不敢相信。
並不是他所猜想的什麼死靈負棺,棺材下是純粹的陰魔死氣,是死靈最純粹的那口怨氣和晦氣,天地難毀,最後聚集成了陰魔死氣,一團指甲蓋大小的陰魔死氣足夠讓高僧都化成厲鬼。
那他的身下居然有一棺材那麼多,不過也多虧了這些陰魔死氣,陰差陽錯的救了他一命,張若宇本來被打得幾乎魂飛魄散,即使放回張家醫治也危也,可他跳下黑淵,陰陽師本身就是陰氣覆蓋之體,被人用陰魔死氣來抬棺,執念不散,反而聚回了魂魄。
「這東西?」張若宇膛目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麼?」女孩雙手一張,漆黑的深淵,鬼火森森,每一團鬼火上都裹著一團陰魔死氣,把整個石壁映襯得如同上好的綠翡翠。她收回手低喃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果然是她招引來的陰魔死氣。
棺材像個吸盤沿著石壁蠕動向上,女孩如登天梯一步步跟在身旁,腳步移動,陰魔死氣聚集渙散,她像是主宰天地間的陰魔死氣之主一般。
難道她是陰魔死氣誕生的怪物?張若宇為自己的想法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這麼一個陶瓷女圭女圭的少女是萬鬼之王,想想都心疼。
隨著離地越來越高,張若宇趕緊叫停,他現在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不想馬上就被摔成肉泥。
「你想我死嗎?」。
「不想」女孩偏頭,想也不想的回答。這次張若宇沒問為什麼,反正答案永遠是不知道。
「那是當然,因為我們是兄妹啊,妹妹,哥哥為了尋你被人重傷差點垂死,結果蒼天有眼終歸是讓我們兄妹團聚了。」有這麼一個潛力無邊,又朦朦朧朧的女孩在旁,張若宇立刻干起了拐人的勾當。
「妹妹?」女孩朦朦朧朧,臉上依舊是一片波瀾不驚,像不懂世間情感︰「那是什麼?」
「就是為我賣命的人。」張若宇大大咧咧的說道︰「不對,是相依為命的人,肯為對方犧牲一切的人。」張若宇滿口胡話,笑得賊嘻嘻。
「你叫陰魔?」張若宇跟撿到流浪狗一樣,開始自己起名,對上女孩陶瓷女圭女圭般美麗的臉龐時,開始琢磨,這名字是不是太霸氣了,隨改口道︰「你叫謫仙」
「謫仙」女孩默默的念起,像是陷入了很遠的回憶,抬頭雙眼星光閃耀。
人間最美之人喚仙,謫仙藏匿于人間的仙人。
張若宇掏出一個手鐲,里面瓖嵌著滿滿的小鈴鐺,一路一清響,這是本打算給墨夭做監視用的,誰讓那家伙總是不讓人安心,到處惹禍。這下有一個更不定因素在身邊,物移他人。
謫仙手拿銀鐲,神情有些恍惚,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又惶恐的恢復。
月黑風高,泥濘小路,一人一棺,鬼音泣泣,謫仙像誤落凡間的精靈,美得驚艷,卻冷得攝人。
張若宇像個大爺一樣躺在沒蓋的棺材里,嘴里哼唧著變調的曲子,悠閑自得的跟謫仙講述人間大愛,兄妹情深。
前方一行黑衣人從平行的一條小道匆匆趕路而來,迎面相撞,手電光映亮了謫仙漆黑的瞳孔。
雙方皆是一愣,相互尷尬的對視,微妙的氣氛有詭異的戰意在飄飛。
「難道是天棺?」一位中年人的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張若宇的破棺材。
只見為首的男子對著謫仙欠了個身,施禮敬意,帶著一行人再次匆匆趕路,微不可聞的聲音依舊穿進了謫仙的耳朵「是抬棺人,高人,惹不得!」
「那個小女孩是抬棺人?」不可思議的聲音從另一個比較尖細的嘴里石破天驚般發出。
「那她們是同路之人嗎?」。有個蒼老的聲音飄出去很遠。可惜沒人回答。
「我感受到了熟人的氣息。」張若宇在棺內像只幽靈,緩緩道出︰「那是一行什麼人?像何方趕路?」
謫仙了眼棺內的張若宇,像算盡天機又深藏不露的高人︰「不知道,但是我感覺到了危險。」
一聲清響破天穹,陰魔鬼棺飛天遁地,眨眼遠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