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女人看起來並不意外,而是又在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笑容,看得鐘平毛骨悚然連退三步。她並沒有下一步動作,而是居高臨下地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圈,那認真程度堪比篩選桔子框里的爛桔子。
實在不知道她在沉默個什麼勁。鐘平看了一眼身後,發現熊衛群就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他便就著那連退的三步又退了兩步,站到熊衛群旁邊憂心忡忡地問︰「她不會是瘋了吧?現在到底怎麼辦?」
熊衛群無解地也看了看鐘平,表示自己雖然做過些有違常理的事,但這種情況還是沒遇到過的。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這女人瘋了。沒探究過從何開始,也許從一開始見到她那時候就沒正常過。
女人這次沒有出聲的笑容褪去以後,便又支使眼皮子底下這些人︰「再拿部手機過來!」
楊裕文向後使了個眼色,後邊就有個人也不算情願地走了出來,在兜里掏掏掏,掏出個只能打電話發短信大鍵盤的看起來完全可以像手機一樣用的手機。再被使個眼色,他就上前去,隔得老遠就伸長手臂要把手機遞到女人手里。
可這距離實在太遠了,女人只是哼了一聲並沒有接過手機。在那人絕望著還要再接近一些的時候,女人開口道︰「拿去給小鐘平。」
接著這人就松了一口氣,拿著手機就走到鐘平面前把手機遞給了鐘平。鐘平接過手機弱弱地繼續問︰「還要再打?」
令他奇怪的是女人搖了搖頭。那叫他把手機給他做什麼……然後女人說了句話,鐘平的疑惑也解開了︰「他從來不接陌生電話的,有陌生號碼就會拉黑……所以你發短信給他,盡量簡短地表明你是小鐘平,現在被困在這里,就可以了。」
鐘平就有些費勁地按鍵把屏幕解鎖了,找到寫信息的地方費力地打下了「小齊」兩個字。但轉念一想,如果他什麼都沒發或者發點「爸啊我跟女友開房被抓到公安局了你快點打錢領人」這種短信,這女人也不會知道的吧?她都迷糊成那樣了,總不至于還想著會檢查他發出去的短信吧……如果真的檢查了他就說發完就刪掉了這是習慣……
嗯,就這麼辦。想到這里,再抬頭看看李慧慧,再看看不算無辜但是受了牽連的眾人,便低頭開始裝作編寫短信的樣子在鍵盤上按按停停,時不時地還做出刪字的假像。
好不容易熬過了七、八分鐘,鐘平抬頭報喜︰「短信發好了……」
女人立刻直盯著他問︰「怎麼發的?讀來听听。」
……他倒是沒想到這碴。這時候他說刪了已經阻止不了她這麼問了啊!就算是刪了里邊的內容應該還記得那麼一兩個字的吧?這畢竟是剛寫的短信啊!
鐘平一下子緊張得好像仙人掌打翻在他背上了一樣,笨手笨腳地翻了翻短信,憑空捏造地「讀」起來︰「我是鐘平……現在在福山路上的倉庫里……被你組織里的人威脅……她說必須要你過來……獨自一人……」
「好了。」女人阻止他再說下去,接著就沉默了,並沒有拿手機來看看的意思。
楊裕文有些坐不住,便開口問這女人︰「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解除你的裝置,把我們兄弟幾個放走吧。」
女人再開口,沒提裝置也沒提放走,而是八桿子打不著地繼續命令道︰「借我把槍。」
這要求對楊裕文和他的分家兄弟來說簡直是奇聞異事︰一個也許掌控著全局的人,沒有叫他們把武器都繳上去,而是問他們借把槍?居心何在?
楊裕文雖然感到奇怪,但也向旁邊的人說道︰「誰拿把槍給她?」
女人又補了一句︰「要左輪槍。」
楊裕文愣了愣,他記得自己隊伍里並沒有編配進左輪槍。再次向身後看的時候,又一個人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他走過去,對方交到他手里一把左輪槍。
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之前,他忽然想到換人質的時候那個鐘平手里的確是拿著把槍的,當時他就順勢把槍交給手下人保管了。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而且心情也繃得很緊,他完全把這把槍忘到腦後去了。
反正這槍不是他們的,現在交出去于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于是他拿著剛交到手里的左輪槍,走到人群前頭再次把槍交給了第二次拿出手機的人,示意他把槍送到女人手里。
那人已經露不出更無辜一點的表情了,拿著槍就走向那女人。
熊衛群遠遠地就認出了那槍是跟了自己幾年他卻連一次扳機都沒扣過的那貨。鐘平在拿槍的人走近的時候才發現那把伴隨了自己半個晚上卻在一次奇怪的交易中錯失的那貨,同時心里生出一股不甘感︰那些人害自己東西沒法還回去,還正大光明地當成自己家的槍送給女王當貢品!
但情況已經夠超出他預想的了,他不打算再叫嚷一句把焦點重新集中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熊衛群的槍被交到李慧慧手里,拿著看了一眼,就叫住想立刻退回去的表情很無辜的分家人︰「你,幫我把子彈都拆出來。」
分家人無辜爆了,乖乖地留在那里。他沒怎麼接觸過左輪槍,哦不,別說左輪槍,他連自動手槍都沒怎麼接觸過。所以他拿著槍鼓搗了半天,看到彈倉的一部分終于重見天日,他感覺很有成就感。接著他一枚接一枚地把子彈取出來,兩枚放到嘴里叼著,兩枚放到左手里,兩枚放到正在拆彈的右手上,一共六枚子彈。
好不容易拆好了子彈,女人確認過子彈以後很是滿意。那人把槍和子彈都放到一邊的時候女人又發話了︰「裝上一發子彈,只要一發。」
倒霉的分家人只好再次拿起槍,把彈倉擺出來草草地塞進一枚子彈給女人看,然後把彈倉推了回去。連讓他再次以為自己已經功成身退的機會也沒有,女人再次發話︰「多轉幾圈。」
他再沒常識也知道這個「多轉幾圈」指的不是讓他原地像sb一樣團團轉,而是讓他把彈倉多撥轉幾圈,于是他又草草地撥動彈倉,讓子彈在里邊轉了又轉,最後不知道轉到了哪個位置去。
轉完圈後,他還戳在那里眼巴巴地等著發號施令,但女人做到這步似乎就滿足了,又是半晌沒有動靜。後來看這個小奴隸也沒動靜,她只好多說了一句︰「槍放下,人回去。」
無辜的分家人這才放下槍,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老大身邊,默默地往後邊站了站,希望下次再有這種事不要再叫到他。雖然他們過的都是所謂刀口上舌忝血的生活,但誰也不希望自己隨時在這種時候草草喪了性命啊。
女人的眼楮似乎都找不到左輪槍在哪里了,右手五指在身邊的台階上探了探,終于把指頭都壓到了槍身上,把槍往身邊攏了攏。
楊裕文听罷這女人的一系列命令,心里已經對這女人要做什麼有了個底。
提到左輪槍就不得不提起俄羅斯輪盤賭。一把左輪槍,裝好一顆子彈,兩人面對而立,分別自己拿槍爆自己的頭,直到有個人把自己的頭打爆才算游戲結束。
總要有人死,這是游戲的必然法則。而這游戲也不存在誰先誰後的勝負概率不公平問題,學過點高中概率的都明白。這是真正的概率賭博,比賭博機上那點貓膩公平得多。這女人大概是想跟一會兒說不定會來的鐘家齊來一圈這游戲。
而在場的他們只不過是看客……
但他又想錯了。人們不能用常理來束縛一個精神病人的思維,所以在女人點到他時,他幾乎就是愕然了,愕然可不是什麼好表情。
「那邊的老大,你出一個人吧。咱們玩個游戲……」
原來這不是主菜,而是餐前點心?這女人想在鐘家齊到這里之前拿他們幾人的命開開心,僅此而已!?
場上又是一片寂靜,沒看懂的人不說話,看懂了的人不想說話。誰也不想被死神選中去參與賭命的游戲,況且這游戲又一點好處都沒有。
最後楊裕文上前一步,表情有些難看地說︰「我們這邊出我。」
「蠻講義氣的喔。久就听說分家人把手下所有人都當兄弟,今天終于有幸得見……」女人顯然還是十分清醒,把略有些調侃的話鋪陳了出來。
李慧慧話音未落,楊裕文身後那個之前在幼兒園門口假扮e的人喊了聲︰「老大你回來吧!我們這邊出我就行了!」
一經這句帶著回音的請命,後邊有好幾個人也同時都說出了「讓我來」、「讓我去」的話,與女人語句里的「兄弟」相映成輝。
但李慧慧十分不耐煩︰「我不是來看你們兄弟相親相愛的!快出一個人來!」
楊裕文回頭搖了一下頭,擺了一下手,分家那些兄弟們場面立刻就安靜了下來。他長進了一口氣,跟這些兄弟們交待道︰「楊燁暫時拜托給你們……」
「我們伺候不起!」這次是專門負責伺候楊燁的嘍頭子喊出來的,一句話在情在理,深深地印到兄弟們的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