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天極其不穩定,本是艷陽天不曾想到了晚間竟然下起雨來,仇無痕遙望著近景遠景,雨打芭蕉落葉飄零滿地,一種清新婉麗的韻味瞬間涌上心間。
「王妃,天涼了,早些回去歇息吧」香兒看著下個不停的雨拿著披風徑直披到王妃身上,她實在是不明白雨有什麼好看的,而王妃竟然站在這里凝望了許久。
「王爺還不曾回來麼?」仇無痕仍舊望著雨絲淡淡道。雨中庭院,暮霧薄籠,碧瓦晶瑩,煙雨蒙蒙,芍藥帶雨含淚,脈脈含情,薔薇靜臥枝蔓,嬌艷嫵媚。
「王爺還不曾回」香兒頓了一下低聲道,王爺已經好些天未曾回來了,王妃好可憐呀,新婚燕兒竟然備受冷落。
「哦,既已如此,你且去備份好茶順便把本宮的靈犀琴拿來,本宮打算對雨暢吟」仇無痕轉過身對著香兒吩咐道。
「是,王妃」王妃一定是覺得孤獨了才會如此,既然如此她不能拂了王妃的本意,香兒心里暗道。
待香兒走遠直至身影消失後,仇無痕才悠悠回首望著雨簾輕聲開口道「你可知我的心不曾為你停留,縱使知道結局卻仍是義無反顧,縱然魂飛魄散也不願輕易言生,不為爾不為伊」
玉手拔弄著琴弦,仇無痕面朝雨簾迎風而彈,輕吐珠語,擲地有聲,蕩氣回腸,低低的嗓音,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她的心緒,有一種莫明的哀愁,在寂靜的氣氛中敞開來︰引歌長嘯浮雲劍試天下白衣染霜華當年醉花蔭下紅顏剎那菱花淚朱砂猶記歌里繁華夢里煙花憑誰錯牽掛黃鶴樓空蕭條羈旅天涯青絲成白發流年偷換憑此情想起驛邊橋頭低眉耳語碧落黃泉紅塵落盡難尋回首百年去鏡湖翠微低雲垂佳人帳前暗描眉誰在問君胡不歸此情不過煙花碎愛別離酒澆千杯淺斟朱顏睡輕寒暮雪何相隨此去經年人獨悲只道此生應不悔姍姍雁字去又回荼蘼花開無由醉只是欠了誰一滴朱砂淚「好一句誰在問君胡不歸,好一個欠了誰一滴朱砂淚,娘子可以告訴為夫那君為何人,而你又錯牽誰?」穆葉青踏著緩慢的步伐從雨簾中渡步出來,驚了庭內之人,香兒還來不及示禮便被他揮手退下,香兒只來得及看了王妃一眼,想說些什麼但終究嘆了一聲氣轉身離去。
「王爺,今日好生輕閑,怎地有時間雨中漫步不成」仇無痕看到香兒走時那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輕笑起來。
「愛妃還未曾回答本王的話?」穆葉青棄下手中的傘坐在石桌前溫和的說道。桌前有兩個杯子,都未曾用過,看來她早已料到他會出現,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王爺可覺得這琴動听?」仇無痕不動聲色的緩步起身坐在他的對面笑容可掬。
「誰人不知愛妃是清炎城出了名的美人,更賦有滿月復才情,今日本王听曲一首只覺葉靜鳥止花爭艷,真是大開眼界」穆葉青倒了一杯水輕抿了一口道。他不否認她的琴音好听,即使常出入煙花酒地听慣了鶯鶯燕燕,但她的琴音卻宛如幽谷,空靈清淡,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臣妾不敢當」仇無痕淡淡的回道,疏遠而不冷情。
「既然愛妃如此才情,這敢當兩字實在受之無愧」穆葉青看著眼前靜如止水的女子,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詭異。
「王爺可曾知何為茶道?」仇無痕對上穆葉青凝視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笑道。穆葉青回道「不知」她葫蘆里埋的是什麼藥,他倒想知道她想如何。
「所謂茶性之純正,茶主之純心,化茶友之淨純,乃為茶道之本,此是純。」說著拿過穆葉青使用的杯子把里面余下的茶水倒下,換過一邊淨下的清水,輕輕的搖動著,之後倒出余下空杯,再換之自己的,慢慢開口道「洗杯」然後聞了下壺中的茶葉,笑了下「水入壺三分,茶隨之而入,清水,換水,再入壺,皆可飲」
「再言沏茶之細致,身韻之優美,茶局之典雅,展茶藝之流程,此為雅。」仇無痕看著淨如白玉的杯子,引茶入杯,緩慢有節湊「王爺,這叫落茶,沖茶,倒茶,三三茶之最,緩而不行,快而有之,水入杯三起三落,此為上品。」
「最後是人、茶與自然的和諧,屬心靈之愛,為茶藝之道也,統稱和」仇無痕雙手把茶水遞于他面前柔聲「王爺,請品茶」
穆葉青接過茶杯就著杯緣輕輕呷了一口,不禁開口道「賞色聞香,品啜甘露,此乃茶之最」,放下手中的杯子,穆葉青口留余香,唇舌相依,清新自然「沒想到愛妃竟然有如此雅興,實在讓為夫的佩服」
「王爺,過獎了」心造極,韻自成,若參破道理,凡塵困擾皆自解,茶韻自在人心,仇無痕想起那個男人對她說的話不禁冷笑起來,她終不能解,所以困擾尤在。
「那個男人是誰?」穆葉青冷哼道,已沒了耐性同她周弦。仇無痕看著眼前宛如鬼魅般的男子,眼中閃過嘲弄「王爺即已認定臣妾為不貞女子,又何須知道那人為誰,不怕誤了王爺的眼」
「不貞,好一個不貞」穆葉青驚怒的瞪著她良久然後一臉陰鷙冷漠的說道「好,以後你就待在無緣閣吧」
「臣妾知道了」仇無痕冰冷高傲的回道。他說的對,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他早已知,不過想讓她屈服與他,她不願從了他,日後他們相見怕是風火不相容。
「知道就好」穆葉青听到她的話鐵青著臉狠狠的拂去衣袖最後冷冷的離去,留下仇無痕一如冷漠靜如止水的身影。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剎,仇無痕無力的跌落在地下,神色淒然的仰天無聲而笑,一滴淚不知覺間灑落下來,溶入地下瞬間不見。
「王妃」見到王爺離去而進來的香兒一看到仇無痕正坐在地上悲戚的笑著,心驀的一緊,她奔過去伸手攙起王妃,仇無痕輕輕的逼開香兒低聲道「收拾一下去無緣閣吧」然後徑直轉身踩著緩慢的步伐走入雨中,隱約可見步伐有些踉蹌,細細的雨絲不稍片刻已濕了她的衣衫,她毫無知覺仍微笑著走著,背挺得直直的,但那蒼白的臉仍是一露無展。
香兒听到無緣閣時臉一下子刷白,完了,一切都完了,王妃無疑是步入冷宮,以後怕是無緣再出來了,看著遠去的王妃她來不及多想抱著木琴快步跟上主子的步伐。
無緣閣地處比較偏僻,似乎與整個王府所隔絕,里面許是常年無人居住,落滿的灰塵厚厚的撲了一層,香兒及紫若紫婉來不及說些什麼徑直動起手來,她們只知道小姐不能住在這麼髒的地方。
仇無痕也不阻止她們,走出屋內斜依著欄桿,手輕輕地撫模著頭發,眼神冷冽的望著遠方,那里黑黑的什麼也沒有,只有幾株高大的樹佇立在那里隨風舞動。
仇無痕冷哼一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帶血的殘笑「你終于來了」她無聲淡淡的說道,平靜的眼波下不露任何情緒,忽又淒然一笑,璇身決然而去,空留冷傲的背影在述說著什麼。
良久,樹影搖曳,黑暗中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隱約映著暗處一抹身影迎風而立,只一瞬間忽又飄然而去,仿佛剛只是幻覺,倒又確切發生些什麼,只留嘆息聲彌留開來,揮之不去。
待那身影消失而去不久,另一抹身影慢慢渡出,清幽冰冷的秋眸淡漠的掃過那人消失的方向,許久轉過身若有所思的淡笑起來,那個冷情的男人終是放不開她。而他又何償不是,許久不見,她清減了,但卻出落得愈發的嬌媚了,氣度更加沉穩,行事更加沉著,眉宇間多了抹淡淡的愁思,少卻了一分陰厲,見到她內心涌出的是抹道不明的情緒,淡淡的回過頭迎面對上一抹熟悉卻又冰冷的雙眸,他笑了淡淡道「你來了,看來是時候讓你知道了」
「你的確欠我一個解釋」冷酷的聲音透過風直入心底,久久的回蕩在兩個男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