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穆天賜仿佛一夕間老了許多「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那個人是你,而你朕卻毫無記憶。」轉身輕撫著她的臉,聲音里有著毫不掩飾的措敗。
「皇上如今已知道了,問這些還有何意義?」陳瑞雪知道他想起了一切,只是想起了又如何,20多年過去了,如今還有何意義?
「有,當然有,朕愛的是?」穆天賜睜著血紅的眼楮怒聲道。
「皇上愛的龍心慧還是我陳瑞雪,你自知。」陳瑞雪勾唇一笑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
「龍心慧,龍心慧,不,不是她,不,是她。」听了她的話穆天賜一時間竟然無措起來「龍心慧是你,她就是你,你就是龍心慧。」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大聲地說道。
「皇上,如今還不明白麼?」陳瑞雪掙開挾持的人站起身,三千青絲飛揚遮住了她蒼白的容顏「我即是我,她即是她,從一開始你就誤把她當成我,其實錯的最離譜的是你,你連愛的人是誰都分不清,還口口聲聲說愛,你不配。」
「住口,住口,你住口。」穆天賜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你知道什麼,我愛的是龍心慧,從一始終都是龍心慧,一直都是她。」此時的他失了理智,多年來執著的東西一旦被無情的揭開,這叫他情何以堪,他瘋一樣的發怒似乎想證明些什麼。
「是麼?」陳瑞雪揚起被打偏的螓首肆無已憚地笑了起來「那你喜歡的是她,那我又算作什麼?」
「你,什麼都不是。」穆天賜咬著唇聲音輕顫道,為什麼,為什麼看到她自己依舊會心痛「當初娶你只因你長得像她,朕從不曾喜歡你。」
「不曾喜歡,不曾喜歡。」陳瑞雪的身子一步步地往後退著。
「對,從不曾。」穆天賜忍著扶起她的沖動殘酷地說道。
「啊啊」陳瑞雪突然間仰天而嘯,突如其來的放聲長嘯讓在天所有的人止不住掩耳,有些人體力不支竟然倒地。
「不!」仇無痕還沒來的及阻止,就只看見滿天的風呼嘯而入,遮住了所有人的眼,而她也止不住後退了幾步擋開那狂嘯的風。
片刻後,嘯聲停止,風亦伴著停止「情斷如發絲,從此兩不知。」此時的陳瑞雪風吹起了那頭極長的發絲,本應是三千青絲但瞬間卻化為如瀑般的銀發,為她增添了一抹妖異。
「皇上,你的蠱是我所植,而我亦是殺你凶手,眾所周知。」陳瑞雪冷冷的語調,冷冷的氣息,張狂的態度,轉身離去「我會死,但不願死在這污穢之地。」一滴,兩滴鮮紅的血色染上了潔白的地攤,像是盛開的紅蓮。
「你不可以走。」仇無痕的眼里閃著光亮。
「一切都已明了,死的已全然死了,活著的仍舊活著,珍惜你所珍惜的,不要待到以後後悔。」陳瑞雪的聲音清冷無波但腳步並未停止,既然一切都已明了,既然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那麼留下還有什麼用,死也要死的有尊嚴,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漠視一切,那麼如今也定不會心痛。
「雪姨。」仇無痕低低地說道「雪姨,你是雪姨,對麼?」一步一步跟上她的腳步。
「你說什麼?」陳瑞雪猛然間回過頭眼瞳放大。
「你不可以走,事情還沒有了劫,如果你走了,那麼有些事注定不會有人知,你樂意麼?」仇無痕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
「皇上,雪妃娘娘為你生的孩子你也不認了麼?」仇無痕轉過身面對著穆天賜一字一頓道,有些事既然都扯在了一起就不要怨她了。
「孩子,孩子」穆天賜一瞬間還無法從剛才的震憾中回過神,此刻驟然看到陳瑞雪一夕間變白的發絲心竟然在滴血,不,這不是他本意,不是的。
「我只問你,你可承認那夜之事。」陳瑞雪向前一步直視著他,此刻她的眼里平淡無波。
「嗯。」穆天賜輕點頭。
「我是龍行天下唯一還活著的人,龍心慧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陳瑞雪冷然轉身,眼神中的深意越來越深「對此,皇上應該很清楚,我們的長相相差無已。」
「既如此,那為何你姓陳?」譚靈兒見眾人都震驚不免有些擔憂道,看來事情的發展並不如自己所願。
「因為只有一個能活在世上,所以我只能隨從母姓,這有何難?」陳瑞雪輕笑著「皇上既已承認那夜之事,那你可知就僅僅那麼一次,便多了兩個生命。」
「你是說朕還有兩個孩子,他們在呢?」穆天賜此刻的心竟然有此顫抖,話音不清地問著,仿佛想確認一件事一樣。
「皇上真的相信麼?」陳瑞雪平扶額前的銀絲嘴角浮上一抹絕望地笑「皇上不怕我騙你麼,一個連心里都恨你如骨,時刻都想殺你的人她說的話會可信麼,皇上。」
「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白白地流浪在外。」穆天賜微微對她一笑,話里有著前所未有的激動。
「皇上,你我從一開始就是個錯,錯在始又錯在終,終其一生不眠不休,既然命中注定,那我們就順應天命吧。」陳瑞雪背過身嘴角的血一滴滴地往下落「你能承認他們的身份已足意,對于他們是誰已沒必要了,因為我不願他們身在帝王家,終其一生都不得自由.」風吹起她的三千銀絲飄揚,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微微仰起頭,感受著臨死前她已失了許久的自然。
一攏白衣的陳瑞雪站在那里,抬頭望向自由自在的小鳥,明亮的眼楮里流出了一滴滴璀璨的淚,一閃一閃的猶如晶石般透亮美麗,她仰頭絕然而笑,那一頭的銀絲輕輕散開,只讓她看起來更加淒美。
身後,穆天賜緩緩靠近的她,漸漸地放慢了速度,不忍打擾這美好寧和的一幕。
「皇上,我為你跳一支舞吧。」陳瑞雪回轉身有些黯然的眸子絕望而冷冽的看著他,淚水漣漣,如雨般纏綿不絕,她精致的面容上卻還是笑了,風華絕代,艷若牡丹姿色渾然天成,不待他回應便揮起手中的衣袖。
衣袖之中輕盈靈巧縴細的玉手慢慢探出,揮出白菱,凌空而起,在空中飄然若飛,如飛雪降臨世間,絕妙的美人,絕妙的舞姿,如飛鳳翱翔世間,如靈鶴翩然而舞,如燕子純白的衣衫被風輕輕吹動多了幾分仙人的飄逸姿態,美人巧笑,玉足點地飛身而起,似是飛升一般,恍若出塵仙子。她不斷飛旋而舞,那白菱蜿蜒似蛇撲面而來,舞盡了陽春白雪,舞盡了塵世繁華,也舞盡了她最後的一生。
穆天賜有些痴然的看著眼前有些熟悉的身影,她曾冒生命危險救他,她曾說過她非自由之身,難道真如她所說的,她並非龍心慧,只是一直自己以為如此,他忽然覺得靜止的心有了動靜,此刻再也不能平息。他目不轉楮的看著那女子,熱切而焦灼,恨不得能上去抓住她,再不讓她如過往一般消失無蹤。
降落,降落,終于不再飛身而起,陳瑞雪回頭燦然一笑,飄然落地,雪白的衣衫此刻竟如凝血的蓮花鋪面開來。
「不。」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穆天賜想要上前擁住她倒地的身子,瞬間一道白色的人影落于他面前,只見那白衣人雙掌一收,看也不看就往後襲去一道掌風。
周邊的人受到凌厲的掌風禁不住往後退了好遠,譚靈兒震驚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葉青竹,下意識地向前道「你要做什麼!」
「若不想她死,你們最好都讓開!」葉青竹沉下聲音,言語中充滿著不容置否的命令之意。
「退下。」穆天賜看著突如其來的人,雖然來者不善,但他卻感覺不到他的惡意,于是揮手退下所有人。
葉青竹輕輕地蹲下來,扶起倒地的陳瑞雪,把她擁入懷里,一手卻搭上她的手脈,他本來冷漠的臉此時越加的冷酷無情了。
這般痛苦的毒,每日都要發作,她是怎樣忍受下來的?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卻沒有任何的消息任何的聲音,為什麼要忍?為什麼?周圍還是那麼的寧靜,連個輕微的聲音都感覺不到,若非他急于知道結果,也不會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是你傷了她對麼?」片刻後葉青竹輕輕地放下陳瑞雪緩緩地站起身,聲音里含著怒氣,用手指著穆天賜冷聲道。
「她怎麼樣了?」穆天賜輕聲問道,眼楮卻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兒。
「你還在乎她的死活麼,二十年來,你心里可曾有她一點地位?」葉青竹的唇邊蕩著恥笑,眼里滿是深深的諷刺,這個男人他一輩子都不願再看到他。
「你是誰?」咋然見他的一瞬間穆天賜竟然感覺到無比的熟悉,他從不曾見過這個人,為什麼卻好似認識許久一樣。
「我是誰?哈哈」葉青竹突然仰天大笑「是不是覺得很熟悉?」他的聲音干啞,好似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來的粗糙的感覺。
「朕問你,你到底是誰?」穆天賜聲音的溫度降到了最低點。
「呵呵」葉青竹向前一步發出悚人的笑聲「你當真不知我是誰?」
「朕不想再多廢話,亦不想再問第三遍。」穆天賜回避著他*人的目光。
「我告訴過你了,我們很熟悉,難道你沒有發現我們流著一樣的血麼?」葉青竹收住笑,不屑地望著穆天賜,看著他漸漸變化的變情,突然有些累,回身輕輕抱起陳瑞雪「讓開,我要帶她走,你們誰若阻攔,別怪我手下無情,若不信,定可以試試。」環視著周遭葉青竹發出狠狠地警告,那些本蠢蠢欲動的人也被他赫人的氣勢嚇住了,一時竟不知所措。
「她是你娘?」穆天賜一步步向前,聲音里有著懷疑也有震驚。
「她是我娘,所以我要帶她回家。」葉青竹緩緩跨過若高的門檻。
「孩子,朕是你的父親。」穆天賜顫抖地說道。
「你不配。」葉青竹並未回頭「娘,孩兒帶你回家。」一步一步向前走,只有走下去,才會看見未來。
「站住,你不能走。」仇無痕越過人群平靜的不能再平靜地說道。
「她死了,現下你滿意了。」葉青竹轉身含笑凝望著仇無痕,聲音似春風拂過。
仇無痕向前一步,伸出修長白靜的手,手心里赫然放著兩粒白色的藥丸,勾起嘴角默然點頭。
「真的是你。」葉青竹眼楮里掠過震驚,懷疑,心痛,最後是絕望。
「你答應過我的。」仇無痕不知也不打算辯解。
「你可知她是誰?」葉青竹看著依舊暈迷不醒的人突然笑了起來「你可知你做了什麼事。」
「這不管你的事,放下她。」仇無痕往前一步聲音越加的冷酷起來。
「你真的想所有人知道?」葉青竹冷然出聲「你當真不悔。」
「好,我成全你,但願你不會後悔。」見仇無痕不語他燦然一笑「皇上,當真想知道我的身份。」葉青竹一一掃過眾人最後目光落在穆天賜的身上。
「嗯。」穆天賜有些憂郁地點點頭,見葉青竹突然的轉變一時竟然無措。
「誠然如皇上所言,除卻三皇子穆葉青是你的兒子外,我以及喬將軍之子喬笙竹同樣也是你的兒子。」葉青竹看著穆天賜一字一頓地說道「但如果可以,我寧願這一切都沒發生。」
「你恨朕。」本來舒眉的穆天賜听到後來的話時突然啞然失笑。
「你自知。」葉青竹嗤笑「無論怎樣都好,從今而後,你我再無關系。」葉青竹漠然轉身,穆天賜蒼白的臉映入眼眸「對于我娘皇上想必早已忘了,你早已經廢了她的稱號,現如今她不再是你的什麼,從此我們就真的不再欠你的。」
風一樣走了,葉青竹沒有淚,沒有恨,娘親離開了留下了他們所有的人去面對這一切,而如今他真的不願再管什麼了,什麼在他眼里都無關緊要了。
譚靈兒看著眼前的情形啞然失笑,不管她再怎麼怒力也掙月兌不了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