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景和並未走遠,待柳長添離去,抬腳進了方才的酒樓。所幸二樓的位子還在,只是一路行來,酒樓眾人莫不給她行注目禮,更有聲音在議論紛紛,她覺得好笑,也不放在心上。
隨著樓下熱鬧結束,酒樓里竟然驚起千層浪,紛紛討論起來。而她自己隨意點了幾道小菜,要了一壺香茶,一邊听著他人抑揚頓挫的講述。听到有趣之處,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暗暗失笑。
不過倒是給她解了疑惑。
柳長添,渝中柳家的獨子,而那紅衣女子,正是其妹柳怡綢。說到渝中柳家,不得不說皇城柳家,皇城柳家是大雍首富,其大小姐正是當朝皇帝的柳貴妃,在當今聖上舉事之時,其一家給予人物力上的支持,當今聖上登基後不忘恩情,一舉將妾室的柳氏封為貴妃,皇城柳家家主被封為富遠侯,一時間,柳家聲勢顯赫,享譽大雍。而這渝中柳家,正是那赫赫有名的皇城柳家的旁枝,在渝中城佔了四成以上的商鋪,財大氣粗,再加上顯赫的背景,連城主莊恪也要對其禮讓三分。
但是話說回來,這柳家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並非柳家的財富、柳家的背景,而是那柳家公子柳長添的事跡!據傳,柳長添極為痴情,自從見過莊城主之女莊小姐之後驚為天人,日日上城主府相邀,待莊小姐及笄時更是殷勤上門提親,可惜莊小姐對他視而不見、置之不理,吃了不知多少閉門羹,可他卻是愈挫愈勇,如今听聞莊小姐比試招親,更是遣散了家中侍妾,報名參試!
听完這些小道消息,連景和不由唏噓。實在難以想象方才那俊朗的紫衫男子竟有如斯痴情!
不過默默想著,待反應過來時,酒樓中的議論早已變更了話題,連景和豎耳恭听,竟是城主府失竊的事,但她已不再感興趣,連景和丟下碎銀,出了酒樓,隨著人流隨意逛著。
雖然已經抓到了盜竊的丫鬟,街道鬧市里還不時有一列列侍衛走過,如今渝中城內一下聚集四面八方的來客,不乏宵小惡人混雜其中,為謹慎起見,王府還是派出一眾侍衛,上街巡邏,維護秩序。
連景和眼角掃過,這些侍衛個個手扶腰上佩劍,面無表情,眼神犀利,絕非一般普通的侍衛,她不過掃了幾眼,就已被多次盯上,頭皮發麻,實在受不了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閃身進了一家名為「如雲再三」客棧。
「如雲再三」,這名字可真奇怪,想來是取「客似雲來,再三不絕」的意思罷,雖然有些拗口,但寓意還是可取的。
進了客棧,連景和定下心神暗暗打量,客棧除了供人住宿打尖還兼做酒樓,分為兩層,一樓大廳擺了十幾桌,桌桌客滿,多為平常百姓,大門直對著櫃台,櫃台後摞著一排排的酒罐子,櫃台左邊是一道木梯直通二樓,二樓呈回環之勢,用屏風圍成一個個小間,屏風古香古色,高雅富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
她一路行來,一樓座無虛席,還有客人往來行走,果真客似雲來!比試之期漸近,城中多為俊朗青年,客棧內的眾人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再有何多余的打量,比之方才,她暗暗松了口氣,和店小二要了一間客房,就休息去了。
渝中城,凌府。
渝中城中分為西區、東北區、東南區三區,西區多為平民百姓居住,東北區為富人區,東南區則為市區。
凌府坐落城中西區,雖處西區,離那富人區也僅隔了兩條街,但已是另類。
渝中城中,城主府莊氏與望族柳氏、凌氏三族鼎立,相比莊氏柳氏,凌氏顯得弱勢多了,不僅沒有皇城勢力的堅硬後台,所經營的生意也大多為歡場賣笑之所,比如香粉鋪,比如青樓妓館。但從沒有人就此輕看凌家,並非凌氏欺霸一方,而是凌大公子這一朵奇葩的存在。
七年前,渝中城未聞有凌氏,比起柳氏的循序漸進,逐步強大,凌氏只能說是如暴發戶一夜暴富,突然就在渝中城里鼎足一方,而讓凌氏成為望族的正是當時方才十七歲的凌大公子凌暮昨。
據傳聞,凌大公子凌暮昨謙和有禮,俊朗非凡,與柳氏公子柳長添並稱渝中雙璧,更讓人雀躍的是他至今尚未娶妻,連一個侍妾也沒有,就連平時媒婆上門提親也是以家業繁重為由拒絕,如今也是二十有四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參加今次的城主府招親比試了。
渝中三月末,正午已是有了炎熱之勢。灰牆青瓦的凌府內,因為凌暮昨提倡儉約,亭台樓榭寥寥無幾,多是普通花草樹木,顯得極為低調樸素。
凌府大廳前,凌暮昨背手長立,俊朗非凡的臉上一片溫和,微垂的眼望著一側的石階沉默不語。身後的管家凌忠微躬了身子等候一旁。
「幾時了?」凌暮昨收回眼光,微微轉過頭,問向身後的管家凌忠。
「回公子,午時三刻了。」
今日是二公子回府之日,午時已進了城,如今還不見人影,凌忠有些擔憂︰「莫不是在城中遇了事?老奴再派人出去尋尋。」
「嗯。」凌暮昨微微點頭,凌忠得了指示,匆匆退下。
城主府招親,不管是不是一個幌子,他都要探一探虛實,雖然他不好出面,但二弟卻沒有那麼多顧忌。
默默想著,他微微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卻突然傳來破空之聲,卻是一道人影向他襲來,他微皺的眉疏朗開來,向後一退,避過攻勢,那人影卻不放過他,一招失手又是一招補上,步步緊逼,凌暮昨一挑眉,不再躲避轉身攻上,一時間兩道身影一進一退一來一往,在大廳前形成一道殘影。
匆匆趕來的凌忠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不由無語望天,這兩兄弟每次見面都要過過招,不打個盡興是絕對不停手的,他默默靠後站著,望著兩人來往攻守,心里不由嘀咕,看來這次估計得打上一刻鐘才行了。
果然一刻鐘後,凌暮昨兩兄弟終于住了手。
「行吶,一年不見,武功見長了,連大哥我都險些招架不住了!」凌暮昨上下打量凌朝今,由衷高興道。
相比凌暮昨的高興,凌朝今顯得有些悶悶不樂,扁扁嘴︰「本以為拜師苦練就能趕上大哥,沒想還是輸給大哥了。」
「啪」一聲響,凌暮昨抬手一拍他肩膀︰「好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以前你在我手下還過不了百招,如今都能打個平手,還不滿意?!」
凌朝今這才眉開眼笑起來,勾搭著兄長的背,走入廳中︰「走!大哥,你不知道,我」
一旁的凌忠暗暗翻了個白眼,兄弟兩都是習武奇才,都抵得上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了,更是早已超過自己這習武四十年的人了,這讓他情何以堪?
如今,看著滿地的凌亂,管家凌忠更加凌亂了,雖然這些花草石木不值錢,但好歹也是生命不是?怎麼每年都要遭此橫禍?他搖了搖頭,下去吩咐下人打掃。
大廳內,凌朝今毫無形象地靠在椅子上,凌暮昨暗暗搖頭,口中卻道︰「來說說,這一年你都學到了些什麼?」
「唉!」凌朝今嘆了口氣,苦兮兮的,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別提了,每日寅時就要起床練功,亥時方能歇息,枯燥乏味,太無趣了,要再多呆一會估計都要發瘋了!」
凌暮昨聞言皺了皺眉,語氣有些嚴肅︰「雖然是枯燥了些,但你可千萬別辜負了公子這一番心意!」
「知道啦大哥!我自有分寸!」凌朝今自有原則,絕不會輕易放棄,也不會知難而退,但是小小抱怨一下無可厚非吧。
眼珠轉了轉,他突然問道︰「大哥,你在這渝中城中也有了七年,可曾見過那莊小姐?真如傳言所說那般?還是莊恪故作玄虛,引天下才子聚集渝中?」天姿靈秀,氣質高雅,六朝金粉皆不能比,這評價還真高,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名符其實了。
「你管她美不美,你只需完成任務就行了!」凌暮昨並不正面回答,反而使凌朝今更加好奇,竟然生出夜探城主府的念頭。
半晌不見他說話,凌暮昨轉頭仔細打量他神色,忽又嚴肅了口氣︰「這渝中城不比別處,你行事還是小心些,別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免得誤了事!」
「大哥放心,連公子都說我辦事沉穩細致了不少!」忽又想起今日渝中城內所見所聞,心中莫名有了一絲壓力︰「這莊恪也真是會生事,忽然就比試招親,將天下才俊都招來了。」
「嗯,只怕這城中比你優秀的人不在少數!你可要當心了!」凌暮昨有些幸災樂禍。
凌朝今坐直了身子,瞪大雙眼︰「大哥,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麼!哪有這樣子的大哥!」
「咳!雖然如此,但這是現實!不過,」凌暮昨咳了聲,笑道,「公子並非一定讓你一舉奪魁,不過是探一番虛實罷了,你也不必有太多的壓力。」
凌朝今又頹子,以手支著下頜,沉思片刻,將心中所思道出︰「也不知這莊恪是否別有用心,城中聚集了這麼多能人異士,就剛剛那麼一會,就遇到了兩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