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妹狼吞虎咽地吃了這碗香噴噴、熱騰騰的面片湯,心里已明白了女乃女乃的為難之處。她把碗放下也像做了虧心事一般裝作沒看見梅娘兒,迅速離開了西屋。剛踏出屋門,見玉葵不在椅子上,正匍匐著爬到了小院門口,兩只胳膊支在門檻上,笑眯眯的看著院子外面的世界。這條窄巷只能通過一輛卡車的柏油路上,絡繹不絕的如穿梭般的有來來往往的陌生人,讓玉葵興奮地唱著她那句歌詞,‘洪湖水呀’。玉妹正要把妹妹抱回椅子上,忽然見兩個陌生的八九歲的男孩子經過門口,見到玉葵,好奇地湊近前來。一邊向玉葵臉上吐口水,一邊嬉皮笑臉地笑道︰「小猴兒,小猴臉上抹香油兒」那玉妹見了,真正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加上剛剛喝完熱湯面,滿面通紅,幾步跑到門外,抓起一個男孩子的衣領不肯罷手,口中大叫道︰「好大膽子,竟敢欺負我妹妹?你們把她臉上給我擦干淨!」
聊二嬸兒聞聲出來,忙拉開玉妹的手,說道︰「小女孩子,這麼拉扯,露出凶像,成什麼體統?」
玉妹本來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男孩子,不料卻遭到女乃女乃一頓訓斥,心中委屈,解釋道︰「女乃女乃,是他們先欺負玉葵的!」
聊二嬸兒說道︰「怨不得他們,誰叫你妹妹不正常,他們好奇也是在理的。不過你們這兩個小子,我也要說你們兩句。我的孫女模樣不一般,你們沒見過,看看,不是你們的錯,可往這有病的孩子臉上吐啐沫,就是你們沒人性了。你們也不要笑話她,只盼著你們家里的弟弟、妹妹別有這樣的病。快走吧,再走慢些,我這大孫女可會武功,別看她是個女孩子,比你們大不了多少,可從四歲上就練武功了,你們兩個都不是她的對手,萬一傷了你們,恐怕也會殘廢,真的殘廢了,這世上的人也有往你們臉上吐啐沫的。」
那兩個男孩子吐了吐舌頭,相互作了一個鬼臉,一溜煙似地跑了。玉妹問道︰「女乃女乃,這可怎麼辦?玉葵讓人欺負可不是頭一回。她會爬,一眼不見就到了院門口,誰有工夫總看著她呢?」
聊二嬸兒嘆了口氣,說道︰「還是那句話,柳家家門不幸,也是我前世造了孽,這輩子真主給我送來這樣殘廢的孫女。這樣怪模怪樣的孩子,是個人見了都會覺得稀奇,我雖是讓你與人為善,可不能限制他人作惡。你天生是一個柔弱女孩子,在惡人面前,是呈不得能的。只是把玉葵抱回來,勸走他們就是了。萬不可讓他們惱羞成怒。到那時吃虧的還是你。再說,你這樣大動干戈,不知要結多少仇人呢?不要總是耿耿于懷,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
玉妹不服氣,說道︰「女乃女乃為什麼說我會武功?」
聊二嬸兒笑道︰「還不是給你個台階兒下,不然他們兩個渾小子犯起渾來,你還不是白吃了虧。就是你全身上下都是理,也是對牛彈琴。他們要作惡不假,你要和他們硬踫硬,就會逼著他們得寸進尺,惡上加惡。反不如咱們退了一步,不給他們行凶作惡的機會。何況人生在世,誰能無過呢。他們不過還是兩個孩子。女乃女乃要是像你這樣斤斤計較。遇事就丁是丁卯是卯的,恐怕都活不到現今的六十歲了。」
正說著,彩蝶兒走過來,先叫了一聲二女乃女乃,又問道︰「玉妹,你下午上學嗎?如果不上兩點鐘你上我家來,我們學校舞蹈隊的幾位同學,在我家排練舞蹈,你過來跟著學吧。」
玉妹說道︰「下午沒課,就不知道女乃女乃讓不讓我去?」
彩蝶兒抿嘴笑道︰「玉妹,你就放心大膽的來我家吧!你上別處,我不敢說你女乃女乃讓不讓你去,可來我家,你女乃女乃就絕對不會反對啦!二女乃女乃,不用我給您寫申請書吧?」
聊二嬸兒故作生氣地說︰「彩蝶兒,你真會將我的軍。原本我是不願意她學什麼跳舞唱歌兒的,可家里她梅娘兒的妹妹,就是歌舞團跳舞的。一來我家就說,玉妹的腿長,身體的比例結構勻稱,是跳舞的材料。一個勁兒鼓動她去考舞蹈學校。是我不同意她天天站在台上,踢腿扭,讓眾人品頭論足的。如今連你這麼文靜的女孩兒也迷上了跳舞,可見這世道果然變了。上學堂不是學習三從四德,四書五經,反倒把你們變成瘋丫頭了。論說我不想讓她去,她會向爺爺那兒告狀。要讓你二爺爺知道,我不給你面子,家里該有氣可生了。你二爺爺只恨你不是她的親孫女,我可不能駁你的面子。更何況,你小龍叔叔在家時,也是逼著玉妹練功。窗台上還放上兩塊磚,讓她練壓腿。你小龍叔叔也不嫌累,伸出胳膊,讓玉妹騰空從他胳膊上翻跟頭跳過去,一口氣就能練一百回。你也知道,玉妹來到世界上,就有我們當爺爺、女乃女乃的嬌生慣養的。誰能想到,她這一身女敕骨頭女敕肉的,如今偏喜歡窩腰、劈叉,倒立,單手連空翻。今天,不上你家跟你們學跳舞,也不會在家呆著,保不準一會兒就跑到哪塊沙土堆里翻跟頭去了。」
下午,玉妹迫不及待地來到金家小院的近鄰,靠北一牆之隔的李家小院兒。房東李家原本是在琉璃廠開玉器鋪的,李老爺子的太太是吳家二爺的女兒,也就是玉妹的親叔伯姨母。這姨母比母親年長二十多歲,和女乃女乃同齡。生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各個容貌具佳,尤其小女兒秀君,今年已經二十四歲,生得身姿綽約,五官生動,風流體態,加上衣著時髦,街坊鄰居都說容貌雖不及柳雪瑩,可五官也是別樣的姿容艷麗,何況,雪瑩早已香消玉殞,活在人世間的李秀君就最讓街坊鄰居感到秀色可餐了。這秀君不但容貌出眾,性格也不是平常女兒家可比,不但自己私下交了男朋友,還不是**的小伙子。听說是清華大學畢業搞電力的,就在水電部工作,是個不可多得的知識分子。可不論干什麼,有多高的地位,只是**不與外族通婚,秀君的行為在族人看來就是叛逆行為。她的作為原本引得眾人張口結舌,議論紛紛,可奇怪的是,她的父母也仿佛耳朵上塞了棉花,听不見眾人的非議,就像沒事人似的。街頭巷尾沒人不知道李秀君的,也沒人不知道她的綽號叫摩登女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