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離家已有一個多月,是時候回去了。李雁嘉朝著女乃女乃的墳頭誠心叩拜了三下,含淚依依惜別了女乃女乃。lili
戀戀不舍地登上火車,她靠窗坐下。車窗外不遠處就是白毛村,那個生養死葬女乃女乃的地方。那真的是一個好地方,是世外桃源,是人間仙境。
白毛村常年綠水青山,花香鳥語,還長滿漫山美麗的蒲公英。風一吹,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就扭動著她們的,扭動著她們婀娜的腰姿,搖啊搖,搖進家家戶戶,遠遠望去,那些屋頂就像是鋪了一層雪,結了一層霜;有的卻調皮的跑上村民們的頭上,在那安營扎寨。遠遠看去,就好像得了一頭白發。
村里的老翁經常坐在大樹下,搖著大葵扇,一邊納涼,一邊笑呵呵地吟唱︰「少年銀絲發,老翁笑哈哈。」白毛村這個村名也由此而來。百年以來,不曾改變。
列車一開動就還不留情地把白毛村遠遠地甩在了後面。嘉嘉幾乎忘記自己的臉是一張真實可觸,有稜角有血肉的臉。她雙手扒著窗玻璃,把臉當牆紙一樣猛往玻璃窗上貼,眼楮使勁向後望,希望能再一次看到白毛村上空飄蕩的蒲公英。只可惜,列車行駛得太快,她什麼都看不到。
耗費了將近四個鐘頭,嘉嘉終于回到了家。打開家門,眼前之景幾乎嚇了她一大跳。堆放在自家客廳每一個角落的黃色大紙皮箱和一個個像吃飽了飯肚皮鼓鼓的行李箱猶如百萬大軍,陳師家中,整裝待發。
「我靠!」嘉嘉罵罵咧咧。「那個女人(李菲妍,李雁嘉的姐姐)到底又搭錯了那條神經線,又玩闔家安遷的游戲?有病就去看醫生啊!這很好玩嗎?」。這些年來搬家的次數都能湊成一個巴掌了。按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湊成兩個巴掌也是情理當中。
嘉嘉咬咬唇,「嗖」的一聲扔掉背囊,抬起自己其中一只天殘腳,朝著那些礙她口鼻的紙皮箱,毫不客氣地左踹一腳右踹兩腳,為通往兩姐妹的臥室殺出一條血路。
無論是李雁嘉的還是李菲妍的臥室,里面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噢不,應該說都被打包整理好。當然除了那些不能分拆折疊的木櫃和大床例外。看著冰冷冷的四堵牆,嘉嘉心情更加低落。
「法克,法克,法克、、、、、、」嘉嘉雙手握拳,大吼,修長美腿又不自覺的踹上房門,一個大大的鞋印就這樣子印了上去。
正在陽台收拾東西的佣人張姨聞聲趕來,緊緊抓住嘉嘉雙手,生怕她會飛走似的。只見張姨對嘉嘉緊張兮兮的說︰「嘉嘉你終于回來了,這次你又溜到哪里了?你姐姐每天敲鑼打鼓地找你,你是不是想把她逼瘋啊、、、、、、餓了嗎?要不我去給你下個面?」哎,嘉嘉這鬼靈精永遠都像一只小泥鰍,讓你抓也抓不。嘉嘉這時一肚子火,哪里還吃得下。
她直接甩開張姨的手,粗聲粗氣地說︰「我吃她女乃女乃個頭,人呢?」古時有孟母三遷,她又不是孟母,玩什麼搬家游戲?這次無論如何她都得給我一個理由。
張姨一時縮頭縮腦,一時猛揮雙手兼搖頭,聲音也即時降低了八度,「我不知道。昨晚她只是打了個電話回來,叫我在今天內把家里的東西都打包好。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嘉嘉不耐煩地問。
她不問倒好,一問,倒把張姨給嗆到了。這年頭竟然還有人連自己親生姐姐的手機號碼都沒有?這真是一對怪胎姐妹,怪異得讓人難以理解。姐姐李菲妍常年在外,不知哪個牛年馬月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活像被人生吞活剝了幾萬次似的。妹妹李雁嘉神龍見首不見尾。她就像一匹月兌韁野馬,任誰管也管不了。但在這李姓家中做了五年幫佣,現在一切都見怪不怪了。
「有有有,我手機上就存有。」說時遲那時快,張姨已經掏出她那部舊舊的雜牌手機翻找。翻查了n次,都找不著,只能賠上一張滿是歉疚的臉,「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老花,不小心把李小姐的手機號碼刪了都不知道。」
噢!真被她玩死。不過算了,李菲妍畢竟是這出搬家好戲的女豬腳,出場是遲早的事。一時半刻我還能等。她對張姨說︰「沒事了,我等她回來就是。」說完,雙手抱胸走出客廳倒水喝去。
咕嚕咕嚕地喝著水時,一股風從窗外吹進,不知從哪里冒出一沓a4紙張被風吹得七零八散,就像仙女散花一般,其中一張還緊緊吃住她的臉。
她「卜」的調皮一吹,紙張被吹開,伸手敏捷地一抓,抓住了紙張。她一邊端著水杯,一邊依紙照讀︰「尋人啟事----姓名︰李雁嘉;性別︰女;年齡︰18、、、、、、
切,又是那個女人對付她的一些小把戲!每次她離家出走,她就會用如此手段來懲罰她。沒關系!反正丟人的又不不止是她,她愛貼滿全城就貼滿全城!她懶慵慵地把紙張揉成球狀,以一個漂亮姿勢把它扔進垃圾筐。
就在這時,門 當的響了一聲。李菲妍回來了。看見嘉嘉目中無她的表情,李菲妍一張憔悴得不成人樣的臉面立刻寫滿憤怒。她當下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就狠狠地甩了嘉嘉一個耳光。
嘉嘉的頭發因為這麼一個耳光被甩得亂七八糟的,右臉還出現了一個清晰的五指血印,鮮紅而刺眼!她狠狠地直視著眼前這個賞她耳光子的至親,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即使哪一掌讓她痛徹心扉,心膽欲裂。
嘉嘉單手捂著熱辣辣的臉,臉上卻露出了無比陰冷的笑,「打夠了?不夠痛快的話,要不要連左邊臉也打了?」嘉嘉無比挑釁地說。
一開始李菲妍還很後悔這麼狠的打了她,不過听到嘉嘉這種萬般挑釁的口氣,什麼後悔都是狗屁。李菲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嘉嘉的鼻子,大噴狗血,氣勢如虹。
「死丫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壞,逃課,打架,離家出走、、、、、、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你份,姑女乃女乃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什麼,你有教過我嗎?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昨天?前天?還是大前天?怎麼我會不知道呢?」嘉嘉假裝很無辜地問。實質句句帶刺,充滿挑釁,火藥味也濃得令人窒息。
「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吵到這個時候,本是爭吵最激烈的時節,李菲妍的口氣卻不按常理地緩和了很多,眼角還不自覺沁出了淚。情節果真不是一般的跌宕起伏啊!
剛剛罵人還罵得很過癮,中氣十足,無人可敵的樣子,現在卻又淚光閃閃,羸羸弱弱的小女人模樣?演戲嗎?抑或裝死狗,博同情?姑女乃女乃我就不吃這一套!嘉嘉不屑地甩過頭,眼尾也不瞅一下她。看到嘉嘉如此動作,李菲妍心都碎了。
她再次發飆大吼︰「我一直工作都很忙,沒有時間陪過你,難道你就不能諒解一下我嗎?我不干活哪能有今天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你啊?哪有香噴噴的飯菜你吃,哪有漂亮衣服你穿?哪有這麼多零錢你到處野?我一個小女人還要帶著一個小女生,你說容易嗎?」。說著,兩行眼淚就像奔騰的長江水一樣,決堤而出。嘉嘉啊,嘉嘉,你做人怎能這麼薄涼?真的連心都寒透了!
「沒錯,你是我的米飯班主,是我的再生父母,是觀世音菩薩,你大慈大悲,度我于水深火熱之中,這樣行了吧?可是,你---同時---又----是----殺死---女乃女乃----的---魔----鬼,是---你---害---死---女乃--女乃的?」最後的兩句,嘉嘉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字字充滿血淚與仇恨。
李菲妍連忙擦干眼淚,又變回了初初凶神惡煞的樣子。她一手叉腰,令一只手指著嘉嘉說︰「你又回白頭村?」每當李菲妍知道嘉嘉偷回白頭村,就會六親不認,目露凶光。「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以後都不許回白頭村啊?」
「你當然不想我回去,因為女乃女乃是你害---」
啪!
女乃女乃的,第二次被甩耳光了,多沒面子啊。臉蛋比第一次更生痛,就像遭到了十級燙傷一樣。不,應該說比十級燙傷更痛!
「我說過的話你根本就當耳邊風,你到底有沒有尊重過我是你姐姐啊?」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回白頭村啊?」嘉嘉竭斯底里地大吼,她畢竟不是冷血的,她還是想給一個與她相依為命多年的姐姐一個解釋的機會。
可李菲妍扭過了頭,雙手抱胸,不作聲。
「這次搬家又是為何?」
「因為工作上有調動。」
「你是怕我再次偷回白頭村吧?為什麼你可以這麼殘忍硬要把我跟女乃女乃分開?現在一個陰間一個人間,這樣的距離還不夠遠嗎?你這個殘忍的女人!」自小在殘缺家庭環境下長大,嘉嘉可以練得很堅強,但一說到女乃女乃,鋼鐵般的堅強也敵不過眼淚。她不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臉。現在的她感到很絕望,很心寒,很無助。
「今天這兩巴就當是我還你的,從此以後我們河水不犯井水。」不給李菲妍一點時間思考,嘉嘉拿起背囊,一支箭似的沖出家門,瘋跑去了。
兩姐妹開火,佣人張姨一直靜靜地縮在屋里一角,半聲也不敢吱一下。氣到頭頂冒煙的的李菲妍把眼楮瞅向了張姨,直向她開炮,「還不給我追,傻愣在這里干嘛,等開飯嗎?拜托,我是請你回來做事而不是雙手抱胸傻愣著看戲的。還不快快給我追!」
張姨惶恐地「哦」的應答一聲後,就顛顛地奔了出去。只是等到張姨奔出去後,嘉嘉這只小野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始終陰喪著臉的李菲妍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起煙來,十足個大姐頭。看到張姨只身一人回來,她又要扔炸彈,「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呢?」她動作伶俐地把煙灰摁倒在玻璃杯里面,接著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我追出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張姨頓了頓,還是選擇勇敢地說下去。「其實嘉嘉變壞,你這個做姐姐的要負很大的責任。」
心里原本就很不爽的李菲妍一听,臉色比之前還要黑上n倍。她把手中的香煙狠狠地甩到地上,整個人彈起來,高跟鞋一提,用力踩住香煙,來回挪了挪,使盡潑辣本色。「媽的,你今天是不是把自己撞傻了?敢教訓姑女乃女乃?我李菲妍今天踩到你尾巴了?」
「我只是以事論事。不過通常都是忠言逆耳,你愛听,不听,我管不了。妹子只有一個,如果你還想要回妹妹,好好反省一下吧!」
啊、、、、、、
李菲妍雙手抱頭,發瘋大吼,瀕臨崩潰邊緣。這個世界上果真沒有一個人理解她,哪怕半個也好啊。可上帝就不賞她。她發狂一般掀翻茶幾後,沖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場姐妹大戰後,整個家如戰後災區,碎片零散,硝煙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