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黃影思吃完飯,嘉嘉晚上回到家,打開家門,整個客廳黑不溜秋的。廚房里射出點點淡黃色的光。壺盆瓢鍋相互廝殺的聲音此起彼伏。嘉嘉以為正在廚房奮力戰斗的是張姨,于是招呼了一聲。
不料從廚房里冒出的是另一個人兒的聲音︰「正在廚房做飯的不是張姨,是你姐姐李菲妍。姐不是老得這麼快,連誰是張姨誰是姐姐你都分不清楚了吧?死丫頭,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月亮都要刷牙睡覺了,現在才給我滾回來。說,這麼長時間都去那兒啦?」
嘉嘉模黑經過客廳膝蓋笨倔地撞到了飯桌,痛得她喊爹喊娘的。她揉揉可憐的菠蘿蓋,跳著腳走到廚房門口,對屋里人嘰嘰呱呱地埋怨說︰「干嘛不開燈,害我撞到了腳,他媽的痛死了。」
「他媽的發電廠是你們家開的?現在不用交電費嗎?這世道什麼都漲,就你姐的胸跟荷包沒漲。不省一點以後怎麼過日子。」哼,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家伙。
嘉嘉被姐姐的一席話刷得亮逞逞的,她調皮地吐吐舌,又問︰「今天做飯的怎麼會是你?休假嗎?張姨呢?」
一提起張姨,菲菲就頭大了。她無奈地說︰「大概又下樓找兒子去了吧。我找了好幾個鐘都找不著,搞到現在才做飯。哎,自從她在無涯市遇到她老公,她就神經兮兮的。什麼都記不住,唯獨她有個兒子這一件事。我真怕她會越陷愈深,最後神志不清,逃不出虛幻的世界。」
「我下去找一找她吧!」
「很快就要吃飯了!」
「我不吃了,我才剛吃過。」
「又在外面吃垃圾,你是天生的垃圾桶哦。」
「沒啦,同學請的難道不吃?」
同學?有同學請李雁嘉吃飯?真的假的?從沒听她說過有什麼同學的耶?看來世界真的變了。李雁嘉也變了。她又瞥了瞥自己的口袋,可是我的工資收入依然沒變。不管,繼續做她的菜。
嘉嘉在小區附近兜來兜去,連張姨一根腳毛都找不到。于是她走出小區,沿著馬路越走越遠。一邊走一邊擔憂。越是擔憂心里就越氣。他媽的趙錢忠,叫他干一點事都做不好。什麼**幫的老大,連找一個人都找不到,回鄉下種田好了。如果沒有本事,當初就不要信誓旦旦地答應我們。要是張姨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翻過一個個街口,累了,渴了嘉嘉停下來路邊小賣鋪給自己買了瓶可樂,一邊喝一邊找。前方有一家大超市,嘉嘉拐了進去。她記得超市里面有專賣小孩用品的專區,不知道張姨會不會在里面睹物思人呢?
黎東赫是‘冥王’,這樣的身份讓他白天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出來活動,只能晚上驅車出來溜達溜達,呼吸一口屋外的空氣。前面紅燈亮起,他慢慢地把車停下來,左手手肘架在車窗邊上,支起長滿胡子渣的下巴,眼楮不經意瞥向車窗外,讓他得到意外收獲。
小安安?他著急地望了望紅燈,忍不住一拳頭打在方向盤上,他媽的竟然還有十秒那麼多。這十秒就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等得黎東赫好難受。再等多一秒,恐怕他會棄車追紅顏而去。
紅燈一轉綠,黎東赫在車子停在路邊停車區,就三步並作一步地走進超市。也許今天是周末,超市里買東西的人特別的多。牛高馬大的黎東赫步步艱辛,哪像嘉嘉,中等身高,身材超好的她,就像一條靈活的小泥鰍,三兩下就不知道溜到那里去了。人海中,好幾次兩人都擦身而過,但很可惜誰也沒有發現到對方。也許,兩人注定有緣無分吧。
嘉嘉移步育嬰區。購置兒童用品的客人也不少,唯獨就不見張姨的身影。嘉嘉再溜達幾圈賭賭運氣,結果吃了不少白果。她垂頭喪氣地走出超市。張姨啊,張姨,你現在到底在那里啊?雖然你不是我們的親阿姨,可是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我們心里早早就把你當成親阿姨一樣看待了。不能確定你的安危,要我跟姐姐今晚怎麼睡得安心?
她從包包里掏出手機,發現因為手機電池沒電已經自動關機了很長時間。再看看手表,原來已經10點多了,時間過得真快。老區品流復雜,再不回去,老姐一定會很擔心。她自言自語道。是該回去了,但她又放心不下張姨。怎麼辦好?憂心忡忡地往前走了幾步。她忽又對自己說,說不定張姨現在已經回家了,並且躺在了床上做著與兒子團聚的美夢。臨睡前還吃了一頓飽飽的晚飯。人啊,就應該啊q一點。這麼一想,她的心才沒那麼難過。
她大踏步往前走,在轉角的時候,黎東赫急急忙地跑出了超市,東望望,西看看。可惜他沒透視眼,見不到嘉嘉才剛拐過另一條街。他倆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過,黎東赫胸口脹滿重重的失落感。他垂頭喪氣地往泊車的地方走。
嘉嘉走著走著,身後忽然響起了一聲超級尖銳旮旯的剎車聲,嚇得她心頭不禁為之一震。繼而是司機罵罵咧咧的狗吠聲。
「**啊,走路都不戴眼楮的狗日,走那麼快趕著去投胎啊?」胖子司機從車窗里伸出自己的豬頭對著想橫沖馬路的女人齜牙咧嘴個不停。女人被飛馳而來的小汽車嚇得倒在地上,膝蓋的地方還擦破了皮。嘉嘉回頭一望,看見倒在地上的女人正是自己走過千山萬水要找的人,嚇得魂魄不齊。
「張姨!」她大叫一聲,飛奔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張姨扶起,同時在車輪底下尖兒向上地放上兩枚超級大圖釘。這種不顧他人生命安全的人不教訓一下,對不起天下人。
黎東赫在听到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後,也回頭望了望。嘉嘉被狗日的司機停在馬路上的小汽車擋住了,所以到最後一刻,他還是沒有發現到幾十米開外,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就站在那兒。他們是那麼的近,又是那麼的遠。咫尺天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張姨,你還好嗎?」。看到憔悴得只剩下半條人命的張姨,嘉嘉的心隱隱作痛。驚魂未定的可憐人,半響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一味地流眼淚。老天憑什麼,要一個婆娘遭受如此多的磨難?她很氣憤,修長美腿一提,狠狠地踹了車子一腳,對著司機大吼︰「她女乃女乃的,你是瞎的還是腦殘的啊,怎麼開的車?有斑馬線的地方也 那麼快,一家大小趕著去死嗎?撞死了人你拿個屁還我啊?」
「你丫嘴巴怎麼這麼毒啊?我現在撞死她了嗎?再說,撞死了也不干我的事,是你沒有拴好她,讓她跑出來的。她要死難道我不讓她死。」胖子司機的嘴巴簡直比茅廁還要臭。于他這種沒心沒肺的人而言,只請他吃兩枚圖釘,簡直他媽的便宜他了。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記住你說過的話,閻王一定會讓你們全家不得好死的。」
「神經病。」咒罵一聲後,胖子司機洋洋得意地開車走人。他故意把車從嘉嘉身邊貼身擦過,想嚇唬嚇唬一下嘉嘉。胖胖地腦瓜里一想到她被嚇得屁滾尿流,連爬帶滾地閃開車子的狼狽相,胖子司機就不停在心里偷笑。
很抱歉未能如他所願,只見嘉嘉面不改色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不知道,在他使詐突然橫掃一腳想把別人扳倒的時候,別人也搬起了大石頭要砸他腳趾。他故意把車子靠近嘉嘉駛過的時候,嘉嘉右手已經握緊一把小刀,刀尖兒就放在車面上。只要汽車從她身邊駛過,一條深深的刀痕就會應運而生。這個故事告訴他,小女子可得罪不得。
嘉嘉摻扶著張姨一直往家走。無論嘉嘉怎麼逗弄她,哄她開心,她依然閉口不語,像個小孩一樣默默垂淚。嘉嘉知道,流淚的應該還有她的心。一天找不到她的小孩,她的心都不會停止泣血。
突如其來的車禍又攪和了好些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11點多了。張姨不見了,現在連她也斷了聯系,家中的老姐一定會發瘋一般到處找人。
老城區的夜晚很安靜,就像一位老人,從來都喜歡早睡早起。寧靜地街道上回響著兩人的噠噠沙沙的腳步聲。嘉嘉隱約听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難不成有人跟蹤她們?
她像發現獵物的貓一樣警覺起來。她向前走了幾步,發現身後的那只‘游雲野鬼’依然吊著她們不放,且步伐越走越快,與她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她突然停下來,一個快速轉身,連跟著她們的‘游雲野鬼’是長什麼樣子得也不瞧一眼,右腳一提,直踹上游雲野鬼的月復部。游雲野鬼一個趔趄,四腳朝天地倒在地上。呵,鬼就是鬼了,不過是一只醉酒鬼。想吃姑女乃女乃豆腐,沒門。不知所以然地張姨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嚇了一大跳,連忙縮在嘉嘉身後。
「沒事了,歐特曼已經打死了小怪獸。」嘉嘉微笑著說,「張姨,咱們回家。」
在嘉嘉踹到醉漢後,李菲妍從另一個街口蹦了出來。姐姐李菲妍果真很擔心二人,連衣服也沒換,就穿著薄紗吊帶睡衣滿大街找人。里面的那一套家伙于月黑風高的晚上還是看得很清楚。幸好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睡著了,不然一覺睡醒後李菲妍保準成了睡衣門的女豬腳,各大報邗上的焦點。
幾個鐘頭前,找不到妹妹和張姨的李菲妍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一看到嘉嘉和張姨完好無缺,感情大釋放,不管會不會擾人清夢,不管是不是公共場所,二話不說就竭斯底里地大哭起來。幾個鐘頭都聯系不上,菲菲以為這一輩子她再也甭想見不到嘉嘉了。她掄起小拳頭狠狠地砸嘉嘉︰「死丫頭,叫你找人你找去美國啦?打你電話又不接,你存心要我擔心,對不對?」
嘉嘉嘟起小嘴一臉委屈地說︰「手機沒電了。」怎知李菲妍吼得更厲害,更有理兒,「手機沒電,難道你不會花錢到電話亭打個電話回來,給我捎個口信?手斷了還是出門時忘了帶腦瓜?還是你的腦瓜里裝的根本就是大便,沒心沒肺的家伙!」菲菲真的好氣。頓了頓理順呼吸後又問︰「在那找到張姨的?她還好嗎?怎麼哭了?」她緊張兮兮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張姨,「哎喲,張姨的膝蓋怎麼受傷的?跌倒了?」
「嗯。」嘉嘉一言以蔽之,免得姐姐擔心。最後兩人共同把張姨摻扶回家。折騰了一晚,大家都累了。